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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宾馆的大堂咖啡厅,空气凝固得如同琥珀。

  冲突一触即发,却并未演变成一场混战。

  就在黑哥手下那几个马仔狞笑着伸手入怀,即将亮出家伙的瞬间,彪哥这边七八个穿着统一黑色T恤的年轻人动了。

  他们的动作快如闪电,配合默契得如同一个整体。

  两人一组,不退反进,一个错步欺身,一个反手擒拿,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军警格斗才有的专业与狠辣。

  只听几声压抑的闷哼和骨节错位的“咔哒”轻响,黑哥那几个还在叫嚣的马仔,手腕已被死死反扣,整个人被按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连刀柄都没摸到。

  整个过程,迅速、高效,几乎没有发出太大声响。

  彪哥自始至终安坐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慢条斯理地用那昂贵的银质小勺,搅动着杯中早已凉透的咖啡。

  直到黑哥那几个手下被半推半搡、像几条死狗一样“请”出门口时,他才淡然开口,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广州,是讲规矩的地方。”

  站在宾馆那气派的玻璃门外,感受着身后无数道看好戏的目光,黑哥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都在发抖。

  他望着大堂里面,那个依旧稳坐钓鱼台、连头都懒得回一下的彪哥的身影,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给老子等着!”

  他的无能狂怒,只换来了身后其余小庄家们噤若寒蝉的沉默。

  他们纷纷识趣地结账离开,不敢再在这片已然分出胜负的猎场里多待一秒。

  不到十分钟,原本人声鼎沸的咖啡厅,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彪哥成了这片场地的唯一赢家。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里,静静等待。

  他相信,那位神秘的“北方老板”,一定在某个角落,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十分钟后,大堂吧台那部红色的电话机,发出了“叮铃铃”的、清脆而急促的声响。

  服务员接起后,神色一凛,随即恭敬地捂住话筒,快步走到彪哥面前,将电话听筒递了过来。

  “老板,找您的。”

  彪哥接过那支冰冷的话筒,沉声喂了一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冷静,说着一口不带任何地方口音的标准普通话的男人声音。

  那声音,像一台运转精密的仪器,每一个字的发音都清晰得如同教科书,不带一丝感情。

  “是彪哥吗?”

  “我是张律师,受北方王先生的委托,全权处理此次国库券交易事宜。”

  “律师”两个字,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彪哥的心上!

  他瞬间一愣。

  他本以为电话那头会是另一个充满了江湖草莽气的北方大佬,却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竟然是如此“正规”、如此现代的商业角色!

  这种感觉,就像两个准备拔刀相向的江湖客,其中一人却突然掏出了一份打印精美的商业合同。

  彪哥立刻变得客气起来,甚至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张律师您好,久仰。不知王先生现在何处?”

  电话那头,李毅的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感情,像一台没有感情的复读机:“王先生对您刚才处理事情的效率和方式很满意,他喜欢和懂规矩的人合作。但他本人不便出面,后续所有谈判,由我负责。”

  接着,李毅话锋一转,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口吻说道:“明天上午十点,老地方。请准备好五十万的现金或银行本票,作为验资凭证。”

  他顿了顿,在那片足以让心脏骤停的死寂中,缓缓吐出了那句足以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看到您的诚意之前,我们不会讨论货品细节。”

  “王先生的时间,很宝贵。”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彪哥的心上!

  他非但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愤怒,反而更加确信了那位“王先生”的实力深不可测!

  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派头!

  不跟你谈江湖义气,只跟你讲商业规则和资本实力!

  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清了场,否则,让那个神秘的王先生看到自己和黑哥那种货色混在一起,这笔天大的生意恐怕就要黄了。

  “没问题!”彪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语气里充满了敬意,“请转告王先生,我一定准时到。”

  画面切换。

  在开往广州的长途卧铺车上,空气混浊得如同凝固的胶水。

  林正东正假寐着,一只手死死地按在藏着数万面值国库券的**口袋上,那里是他用油纸层层包裹好的、整个计划的命脉。

  深夜,车厢里鼾声四起,只有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的“哐当”声,富有节奏地回响在黑暗之中。

  就在他即将沉入梦乡时,一股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布料摩擦声,让他猛地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他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黑暗中,悄悄地翻动着他放在床尾的行李包!

  他猛地睁开双眼!

  黑暗中,一张贼眉鼠眼的脸,几乎与他脸贴脸!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那人见被发现,非但不怕,反而目露凶光,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

  与此同时,他旁边铺位的两个同伙也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像两头在黑暗中潜伏的饿狼,一左一右,彻底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车厢里一片黑暗,呼噜声此起彼伏,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发生的致命危机。

  林正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

  广州,李毅挂断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王先生”和“张律师”这两个虚构的身份,已经在彪哥的心里,成功地立住了。

  接下来,就是将这个角色,完美地演绎下去。

  他走进一家当时广州最高档的百货商场,在周围人那充满了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径直走向了文具和皮具柜台。

  他没有买昂贵的西装,那不符合一个“律师”低调专业的身份。

  他花“重金”,买了一支笔身漆黑、笔尖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派克钢笔,又挑了一个质感上乘、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黑色牛皮公文包。

  最后,他在眼镜柜台,为自己配了一副最斯文、也最能掩盖眼神的金丝边平光眼镜。

  回到出租屋,他将这些“道具”一一摆在桌上,像一个即将登台的演员,在做最后的准备。

  他将那头略显蓬乱的短发用水抹平,梳成一丝不苟的三七分,戴上那副金丝边眼镜,又换上了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衫。

  他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着那种沉稳、锐利,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

  他知道,明天,他将以“张律师”的身份,上演一场决定自己第一桶金成败的独角戏。

  而在城中村一个昏暗油腻的麻将馆里,烟雾缭绕。

  被赶出白云宾馆的光头老大,正将一个通风报信的小弟打得头破血流,整个场子噤若寒蝉。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彪哥,还有那个**王先生!”他红着眼睛,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对着自己最心腹的手下,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给我盯死白云宾馆!盯死彪哥!我不管他们谈什么,等他们交易的时候,老子要让他们人财两空!”

  他的目标,已经从单纯的抢钱,升级为了不计后果的疯狂复仇。

  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致命杀局,已然悄然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