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仍在耳中嗡鸣,如同千万只发疯的蜜蜂在颅内横冲直撞。

  幸存的北衙禁军士兵们,那些摄政王手中最锋利的刀,此刻却像一群被巨锤砸晕的猪,茫然地瘫坐在地。

  他们有的七窍流血,有的抱着脑袋痛苦呻吟,更多的人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那个被硬生生撕开的、仍在冒着青烟的巨大豁口,脑中一片空白。

  门呢?

  那扇足以抵挡千军万**玄武门呢?

  还有……主将陈泰大人呢?

  战争,从未如此开始。

  就在这片由呆滞、耳鸣和恐惧构成的混乱炼狱中,一群黑色的死神,跨过了那道由碎石、焦土和血肉铺成的门槛。

  老黑的突击队没有丝毫停顿。

  他们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蜷缩在角落里、已经失去战斗意志的残兵,而是以三人为一组,如水银泻地般,无声无息地渗入了这座庞大的营地。

  他们的动作冷静、高效,充满了非人的机械感。

  一人持弩警戒左翼,一人警戒右翼,第三人则猫着腰,交替掩护,飞速向前突进。

  全程没有一句呐喊,只有清晰、简短、如同敲击石块般的战术手语在彼此间飞速传递。

  他们的行进路线明确得仿佛在自家的后院散步,直扑营地深处。

  “敌袭!敌袭!稳住!给老子结阵!”

  一名幸存的百人长终于从剧烈的震荡中回过神来,他双目赤红,声嘶力竭地试图集结起一队尚能动弹的士兵。

  在他的威逼和砍杀下,近百名溃兵终于被勉强聚集起来,乱糟糟地举起了手中的刀盾,试图拦截这支如鬼魅般侵入的黑色洪流。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冲锋,而是几个从黑甲士兵手中奋力掷出的、毫不起眼的黑色陶罐。

  “什么鬼东西?”

  陶罐在人群中央“啪”的一声碎裂,没有爆炸,没有火焰。

  一股股浓烈到足以遮蔽天光的灰白色烟雾,瞬间从碎裂的陶罐中喷涌而出,如同活物般迅速扩散,将那片刚刚才勉强成型的军阵彻底笼罩!

  “咳咳!看不见了!我的眼睛!”

  “救命!这是什么妖法!”

  视野被彻底剥夺,刺鼻的气味疯狂地涌入鼻腔,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和恐慌。

  阵型瞬间瓦解,士兵们如同没头的苍蝇,在浓烟中互相冲撞、踩踏,发出的惊慌叫喊声成了烟雾外围那些死神最清晰的靶标。

  “嗡!”

  冰冷的弩箭如同长了眼睛的毒蛇,从烟雾的边缘,成片成片地射入。

  每一声弦响,都伴随着一声被浓烟压抑的、短促的惨叫。

  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冷静而高效的屠宰。

  中军帅帐前,最后的五十名亲兵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没有被烟雾冲散,而是迅速结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龟甲盾阵,死死护住了象征着北衙禁军指挥权的中枢。

  老黑亲自带队,看着眼前这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铁壁,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他只是对着身后的队员,冷静地打了个手势。

  数名突击队员从腰间摸出一颗颗拳头大小、同样用黑陶制成的陶珠,拉开尾部的引信,奋力扔进了盾阵中央。

  “炫目珠!”

  刺目到足以让正午太阳都为之失色的纯白色强光,和一声能刺穿耳膜的尖锐巨响,在盾阵之内轰然爆发!

  “啊!”

  盾阵内的亲兵们惨叫着丢掉兵器,痛苦地捂住眼睛和耳朵,那感觉,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他们的眼球和大脑!

  坚固的盾阵瞬间从内部崩溃,士兵们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东倒西歪,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

  老黑一脚踹开帅帐那扇雕着猛虎的厚重木门。

  帐内,几名正在手忙脚乱穿戴盔甲的副将,只看到一个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黑色魔影,以及一道快到极致的、冰冷的刀光。

  “噗嗤!”

  鲜血飞溅,数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那面绣着“镇北”二字、象征着北衙禁军最高指挥权的帅旗,被老黑一把扯下,看也未看,随手便扔进了身旁燃烧的火盆之中。

  另一边,猴子带领的十人小队,早已绕到了营地最深处的武库。

  面对紧闭的厚重铁门和数十名严阵以待的守卫,他们没有选择强攻。

  猴子冷静地一挥手,几名队员迅速从伪装成“随葬品”的大车上,搬下来几个沉重的木桶。

  他们将木桶里那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如同黑色糖浆般粘稠的液体,泼洒在武库周围的木质结构和通风口之上。

  那是先生用煤焦油和猛火油特调的“恶魔之血”,一旦点燃,附骨难消。

  “放!”

  随着一支火箭带着微弱的火光射入,冲天的黑色火焰如同地狱中苏醒的巨龙,瞬间将整座巨大的武库彻底吞噬!

  火舌从门窗的缝隙中疯狂窜出,发出“噼啪”的爆响,里面传来了守军凄厉的惨叫和兵器甲胄被高温熔化的“滋滋”声。

  猴子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片熊熊燃烧的火海,那双年轻的眼睛里,倒映着跳动的火焰,却没有半分温度。他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轻声说道:

  “先生说,最好的武器,就是让敌人没有武器。”

  半个时辰后,曾经不可一世的北衙大营,已彻底瘫痪。

  指挥系统被连根拔起,战争潜力被付之一炬,残余的士兵在浓烟、烈火和无尽的恐惧中四散奔逃,如同没头的苍蝇,再也无法组织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老黑站在营地中央,脚下是敌将温热的尸体。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片被硝烟染成灰黑色的天空,从怀中取出一个碗口粗的竹筒,毫不犹豫地拉动了底部的绳索。

  “咻!”

  一道刺耳到极致的尖啸声划破天际!

  一颗明亮到耀眼的红色光点,拖着长长的尾焰直冲云霄,在数百米的高空之上,轰然炸开!

  一团巨大的、如同血色莲花般的烟火,在黎明的天空中骤然绽放,经久不息,将半个京城都映照成一片诡异的血红。

  京城内外,无数双眼睛同时看到了这颗从未见过的、妖异的“凶星”。

  摄政王府,正暴跳如雷、调兵遣将的萧远山猛地抬头,看着天上那朵缓缓消散的血莲,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瞬间煞白如纸。

  皇宫内,正走向太和殿的女帝凤驾缓缓停下。

  萧青鸾掀开珠帘,望着那朵如同为旧时代送葬的血色烟火,那张总是清冷如月的绝美脸庞上,缓缓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与此同时,京城东、西、南三门之外,原本平静死寂的夜色中,突然响起了山崩地裂般的、震天的喊杀声!

  南衙禁军大营,统领张威刚刚集结好部队,正准备火速驰援玄武门。

  他看到了那颗升空的红色信号弹,心中猛地一沉。

  紧接着,一名探子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冲了进来,声音凄厉得如同鬼叫:

  “将军!不好了!东门、西门、南门外……同时出现了大批不明身份的军队,正在攻城!我们的兵力……被……被死死牵制住了!”

  张威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困惑与恐惧。

  “玄武门……只是一个诱饵?”

  “他们的目标……是整个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