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官带着几名吏员，面无表情地将那滩瘫软如泥的崔九拖走，像是在拖拽一件无关紧要的**。
他那身华贵的衣衫在泥泞的地面上划出两道耻辱的痕迹，很快便被身后杂乱的脚印所覆盖。
一场闹剧，以一种最彻底、最不体面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现场留下一片狼藉，和近百名鸦雀无声的考生。
他们看着那道消失在巷口的狼狈背影，又看了看场中那个依旧穿着洗得发白长衫、身形瘦削的陈数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陈数里没有半分胜利者的姿态。
他只是走到众人面前，对着那一张张或敬畏、或嫉妒、或茫然的脸，深深地、郑重地拱了拱手。
“诸位，”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如同清泉流过乱石，瞬间抚平了现场所有的嘈杂，“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彼此，而是这黑水沟的贫穷与混乱。”
话音刚落，第三组的组长，一个满手老茧、性格粗豪的中年匠人，第一个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他走到陈数里面前，没有半分犹豫，对着他便是一个九十度的深揖。
“陈组长，我老张，服了！”他瓮声瓮气地说道，那声音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佩，“我们那一摊子也别干了，没那个脑子！您说怎么弄，我们听您的！”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算我一个！陈组长，您那份算学功底，我等望尘莫及！”
“还有我们第五组！跟着您干，心里踏实！”
很快，所有剩余队伍的考生都围了上来，脸上再无半分竞争之意，纷纷表示愿意听从第七组的统一调配。
一场本该是你死我活的内部竞争，竟以陈数里的完胜和对所有竞争者的兵不血刃的收编，宣告终结。
……
茶楼之上，萧青鸾看着楼下那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中央的陈数里，美目异彩连连，忍不住赞叹道：“澈郎，这下他可算是大展拳脚了。将所有人力物力统合一处，三天之内，必能初见成效。”
李澈却缓缓摇了摇头，表情非但没有半分放松，反而多了一丝凝重。
“清除了一个狂吠的看门狗，却惊动了院子里的主人。”他呷了口茶，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座挂着“黑蛇”旗号的院落，悠悠说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看着萧青鸾那双略带困惑的凤眸，轻声解释道：“崔九用的是世家子弟的手段，讲究的是规矩和体面，哪怕是下三滥的招数，也终究要披上一层‘理’的外衣。可接下来，黑蛇帮要用的，就是江湖人的手段了。”
李澈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可不是砸几块砖坯那么简单。”
……
工地上，陈数里正被幸福的烦恼折磨得焦头烂额。
近百人的庞大队伍，匠人、算学士、农技师……各有所长，也各有脾性。
如何将这群刚刚还在互相提防的“乌合之众”有效组织起来，变成一支令行禁止的工程队，其难度，远比解开一道复杂的算学题要大得多。
正当他对着初步登记好的人员名册一筹莫展之际，一名茶楼的伙计一路小跑过来，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封信。
“这位爷，楼上贵客让小的送来的。”
陈数里疑惑地展开信纸，却发现上面没有半个字，只有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画满了横线与格子的奇怪图纸。
图的左侧，竖着写着“清理场地”、“勘测水源”、“挖土”、“和泥”、“制坯”、“砌窑”、“烧制”等一系列任务。
而每一项任务的右侧，都对应着一条条长短不一的横线，这些横线则被几条竖线分割，分别标注着“第一日”、“第二日”、“第三天”的时间刻度。
这张图，清晰无比地展现了每一项任务的起止时间、所需工时，以及任务之间的衔接关系。
哪些可以同时进行，哪些必须有先后顺序，一目了然，仿佛整个复杂的工程，都被这张小小的图纸，安排得明明白白。
图的末尾，只有一行龙飞凤舞的批注。
“百人如一人，需有法度。此为‘工期总览图’，令出一人，各司其职，方能不乱。”
陈数里先是困惑，但只看了片刻，他那颗对数字和逻辑无比敏感的大脑便开始疯狂运转。
他越看越是心惊，越看眼中爆出的光芒越是炽热！
到最后，他竟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捧着那张图纸，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神……神迹啊！”他失声惊呼，“有此神图在手，何愁大事不成！”
这张图，完美地解决了他在整合队伍后面临的最大难题！
就在他激动得无以复加之际，目光落在了图纸最下方的最后一行小字上。
“另，小心火烛。”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如同一盆混着冰碴的冷水，狠狠浇在了他刚刚燃起的万丈豪情之上。
陈数里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脸上的狂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
黑蛇帮总堂，一间幽暗的房间里，檀香袅袅。
“笑面虎”听着手下关于崔九惨败的详细汇报，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听到的不是一场关乎帮派利益的挫败，而是一段有趣的市井评书。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用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我本以为他是个只会摇头晃脑的酸丁，没想到，他还会玩火，用民心这把火，把清河崔氏的公子爷烧成了灰。”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看着黑水沟的方向，那总是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危险光芒。
“既然他这么会玩火，那我们就帮他添把柴，让这火烧得再旺一点。”
他回头，对着早已等候在阴影中的心腹，笑容依旧和煦，说出的话却足以让空气都为之冻结。
“传话下去，咱们不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了，没意思。”
“告诉弟兄们，准备好火油和引火之物。”
他顿了顿，那笑容变得冰冷而又残忍。
“等他们把窑砌得差不多的时候，送他们一场盛大的‘开窑大礼’。”
“我要让整个黑水沟，亮如白昼。”
他那身华贵的衣衫在泥泞的地面上划出两道耻辱的痕迹，很快便被身后杂乱的脚印所覆盖。
一场闹剧，以一种最彻底、最不体面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现场留下一片狼藉，和近百名鸦雀无声的考生。
他们看着那道消失在巷口的狼狈背影，又看了看场中那个依旧穿着洗得发白长衫、身形瘦削的陈数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陈数里没有半分胜利者的姿态。
他只是走到众人面前，对着那一张张或敬畏、或嫉妒、或茫然的脸，深深地、郑重地拱了拱手。
“诸位，”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如同清泉流过乱石，瞬间抚平了现场所有的嘈杂，“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彼此，而是这黑水沟的贫穷与混乱。”
话音刚落，第三组的组长，一个满手老茧、性格粗豪的中年匠人，第一个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他走到陈数里面前，没有半分犹豫，对着他便是一个九十度的深揖。
“陈组长，我老张，服了！”他瓮声瓮气地说道，那声音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佩，“我们那一摊子也别干了，没那个脑子！您说怎么弄，我们听您的！”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算我一个！陈组长，您那份算学功底，我等望尘莫及！”
“还有我们第五组！跟着您干，心里踏实！”
很快，所有剩余队伍的考生都围了上来，脸上再无半分竞争之意，纷纷表示愿意听从第七组的统一调配。
一场本该是你死我活的内部竞争，竟以陈数里的完胜和对所有竞争者的兵不血刃的收编，宣告终结。
……
茶楼之上，萧青鸾看着楼下那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中央的陈数里，美目异彩连连，忍不住赞叹道：“澈郎，这下他可算是大展拳脚了。将所有人力物力统合一处，三天之内，必能初见成效。”
李澈却缓缓摇了摇头，表情非但没有半分放松，反而多了一丝凝重。
“清除了一个狂吠的看门狗，却惊动了院子里的主人。”他呷了口茶，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座挂着“黑蛇”旗号的院落，悠悠说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看着萧青鸾那双略带困惑的凤眸，轻声解释道：“崔九用的是世家子弟的手段，讲究的是规矩和体面，哪怕是下三滥的招数，也终究要披上一层‘理’的外衣。可接下来，黑蛇帮要用的，就是江湖人的手段了。”
李澈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可不是砸几块砖坯那么简单。”
……
工地上，陈数里正被幸福的烦恼折磨得焦头烂额。
近百人的庞大队伍，匠人、算学士、农技师……各有所长，也各有脾性。
如何将这群刚刚还在互相提防的“乌合之众”有效组织起来，变成一支令行禁止的工程队，其难度，远比解开一道复杂的算学题要大得多。
正当他对着初步登记好的人员名册一筹莫展之际，一名茶楼的伙计一路小跑过来，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封信。
“这位爷，楼上贵客让小的送来的。”
陈数里疑惑地展开信纸，却发现上面没有半个字，只有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画满了横线与格子的奇怪图纸。
图的左侧，竖着写着“清理场地”、“勘测水源”、“挖土”、“和泥”、“制坯”、“砌窑”、“烧制”等一系列任务。
而每一项任务的右侧，都对应着一条条长短不一的横线，这些横线则被几条竖线分割，分别标注着“第一日”、“第二日”、“第三天”的时间刻度。
这张图，清晰无比地展现了每一项任务的起止时间、所需工时，以及任务之间的衔接关系。
哪些可以同时进行，哪些必须有先后顺序，一目了然，仿佛整个复杂的工程，都被这张小小的图纸，安排得明明白白。
图的末尾，只有一行龙飞凤舞的批注。
“百人如一人，需有法度。此为‘工期总览图’，令出一人，各司其职，方能不乱。”
陈数里先是困惑，但只看了片刻，他那颗对数字和逻辑无比敏感的大脑便开始疯狂运转。
他越看越是心惊，越看眼中爆出的光芒越是炽热！
到最后，他竟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捧着那张图纸，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神……神迹啊！”他失声惊呼，“有此神图在手，何愁大事不成！”
这张图，完美地解决了他在整合队伍后面临的最大难题！
就在他激动得无以复加之际，目光落在了图纸最下方的最后一行小字上。
“另，小心火烛。”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如同一盆混着冰碴的冷水，狠狠浇在了他刚刚燃起的万丈豪情之上。
陈数里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脸上的狂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
黑蛇帮总堂，一间幽暗的房间里，檀香袅袅。
“笑面虎”听着手下关于崔九惨败的详细汇报，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听到的不是一场关乎帮派利益的挫败，而是一段有趣的市井评书。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用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我本以为他是个只会摇头晃脑的酸丁，没想到，他还会玩火，用民心这把火，把清河崔氏的公子爷烧成了灰。”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看着黑水沟的方向，那总是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危险光芒。
“既然他这么会玩火，那我们就帮他添把柴，让这火烧得再旺一点。”
他回头，对着早已等候在阴影中的心腹，笑容依旧和煦，说出的话却足以让空气都为之冻结。
“传话下去，咱们不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了，没意思。”
“告诉弟兄们，准备好火油和引火之物。”
他顿了顿，那笑容变得冰冷而又残忍。
“等他们把窑砌得差不多的时候，送他们一场盛大的‘开窑大礼’。”
“我要让整个黑水沟，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