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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西暖阁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康熙身着一身玄色常服,面沉如水。他没有坐在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上,而是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凝视着庭院中一棵枯瘦的石榴树,周身的气压低得让整个暖阁的宫人们连呼吸都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奢侈。

  地上跪着张英与熊赐履两位当朝大儒,他们刚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完太子殿下在文华殿的惊世之举,此刻正以头抢地,不住地请罪,口称臣等有负圣恩,教导无方。

  “李白爱抠脚……不思不学则爽……”

  康熙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几句话,每吐出一个字,暖阁内的温度似乎就再降几分。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刀,扫过两位抖如筛糠的夫子。

  他不是在气他们,他气的是承祜!

  开蒙第一日,就把两位名满天下的大儒气得要挂印而去!这传出去,他爱新觉罗家的脸面何在?皇家的威严何在?

  是他太纵容这孩子了吗?

  从打周岁起,承祜就自带一种让人无法苛责的魔力。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望过来,再大的火气都会被浇熄。他以为那是上天赐予的纯真,是嫡长子的福泽。可现在看来,这或许是这小子恃宠而骄的本钱!

  “朕知道了。”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此事,非二位爱卿之过。你们的辞呈,朕不准。先回翰林院,容朕处理一下家事。”

  “嗻……”

  张英和熊赐履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一个激灵,连忙跪着上前几步。

  “去,把太子给朕请过来。”康熙特意在“请”字上加了重音,那语气,分明是“押”。

  梁九功心头一颤,领了旨意,几乎是小跑着出了乾清宫。

  他心里叫苦不迭,我的小祖宗啊,您这回可是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

  不多时,承祜来了。

  他依旧是那身宝蓝色的团龙纹常服,小小的身躯在空旷威严的暖阁中,显得格外瘦小。

  暖阁内原本准备看好戏的太监们,在看到他这副模样时,心里竟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怜惜与不忍。

  承祜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最终在距离康熙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

  “儿臣,给皇阿玛请罪。”

  康熙没有让他起来,甚至没有看他。他重新踱回窗边,留给承祜一个冰冷的背影。

  死一般的沉默,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人感到恐惧。空气仿佛被抽干,压得人喘不过气。

  “朕的太子,真是好文采。”

  许久,康熙终于开口了,声音里淬着冰碴子,“李白爱抠脚,能将诗仙与这等粗鄙之事联系起来,当真才思敏捷。不思不学则爽,更是说出了天下所有纨绔子弟的心声。承祜,你很好,真是朕的好儿子!”

  最后那句好儿子咬得极重,充满了反讽与失望。

  承祜的身子明显地抖了一下,他抬起头,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眸中,已经蓄满了水汽,像清晨沾满露珠的叶片,摇摇欲坠,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皇阿玛……”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儿臣……儿臣知错了。”

  “哦?你错在何处?”康熙终于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鹰,“是错在不该顶撞夫子,还是错在不该将圣人经典,当成市井混混的牙慧?”

  承祜不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压抑的啜泣声在寂静的暖阁里显得格外清晰。

  【宿主,顶住!眼泪是战略武器,但时机未到,先憋着!】系统在脑海中疯狂提醒。

  “回……回皇阿玛……”承祜的声音从臂弯里闷闷地传来,“儿臣错在……错在不该用这种笨办法,来……来惹皇阿玛生气……”

  嗯?

  康熙眉头一皱,这话什么意思?

  他看着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小身影,心中的怒火,竟被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搅起了一丝困惑。

  承祜似乎鼓足了勇气,猛地抬起头。

  这一抬头,那双强忍了许久的泪珠,终于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他光洁的脸颊滚落下来,那张本就精致绝伦的小脸,此刻梨花带雨,又脆弱得让人心头发紧。

  “皇阿玛,儿臣会背!”他哽咽着,,大声说道。

  康熙一怔。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这东西太简单了。”

  康熙彻底懵了。

  “你既然会,为何要在夫子面前胡言乱语?”康熙的语气虽然依旧严厉,但那股焚心的怒火,却在不知不觉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给浇熄了大半。

  这才是承祜等待的时刻。

  “因为……”他抽泣了一下,小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把那张漂亮的小脸弄得像只小花猫,“因为儿臣听梁谙达说,张夫子和熊夫子是皇阿玛亲自挑选的,他们若是在文华殿受了委屈,一定会第一时间来乾清宫向皇阿玛禀报。”

  康熙的瞳孔微微一缩,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承祜看着康熙神情的变化,知道自己的赌局,已经赢了一半。

  他往前膝行了两步,伸出小手,怯生生地、试探地,轻轻拉住了康熙的衣角。

  “皇阿玛,您给儿臣找了夫子,您就可以每天都待在乾清宫批折子、见大臣,您……您是不是不喜欢承祜了?”

  “儿臣不敢打扰皇阿玛处理国事,也不敢让梁谙达来通传……儿臣……儿臣只是不想让您把儿臣忘了。儿臣想,只要夫子们来告状,您就一定会……一定会见儿臣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最后,带着无尽的委屈和一丝丝孩童的狡黠得逞后的心虚,轻声说:

  “皇阿玛,儿臣只是……想让您多看看儿臣。用这个笨办法,您果然来见我了……”

  康熙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原本翻涌着的怒火与失望在这一刻尽数被一种铺天盖地的酸涩与愧疚所取代。

  他看着眼前的儿子,这个他本以为是顽劣不堪的逆子,此刻却只是一个因为思念父亲而用尽了自己小脑袋瓜,想出了一个最笨拙、最荒唐办法的、孤单的孩子。

  是啊,他才几岁,他能有什么错?

  康熙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酸。

  这位九五之尊,再也维持不住帝王的威严,猛地蹲下身,一把将那个还在小声抽泣的孩子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是皇阿玛的不是……”

  康熙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沙哑和颤抖,“皇阿玛向你赔罪。”

  怀中的小身躯先是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伸出小手,紧紧地回抱住康熙的脖子,将小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放声大哭起来。

  暖阁内,梁九功和一众宫人早已惊得目瞪口呆,随即纷纷低下头,眼圈泛红。

  太感人了,脑袋保住了。

  【叮咚!宿主成功利用话术引导,扭转帝王情绪,化解危机,并大幅提升亲情羁绊。魅力点 5000!“过目不忘”初级技能点亮!】

  承祜不着痕迹的揉了揉眼睛。

  太感人了,终于不用他自己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