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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养心殿。

  楚天恒刚起床没多久。

  沈全便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内殿门口。

  “陛下……”

  沈全的声音压得极低:“出事了……昨夜东宫……”

  “乌桓王女赫连明珠,行刺太子殿下……”

  “什么?!”

  楚天恒霍然转身,陡然瞪大了眼眸。

  伺候的宫女吓得手一抖,差点打翻玉盆。

  “太子如何?!”

  楚天恒的声音陡然拔高,急切的问道。

  沈全轻轻叹了口气:“万幸!万幸祖宗庇佑,太子殿下……殿下他……”

  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虽受了些惊吓和皮外伤,但性命无碍!据报,是……是胳膊被那妖女划伤了,小腹似乎也蹭破了些皮……”

  “明珠呢?”

  楚天恒的声音冷得像冰。

  “那妖女……行刺不成,自知罪孽深重,趁乱……投了东宫的荷花池!”

  沈全道:“侍卫们捞上来时……已经……已经断气了……”

  “自尽了?”

  楚天恒眉头拧成疙瘩,眼神深邃如寒潭。

  他起身,背着手,缓缓踱了两步。

  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片刻后,楚天恒停下脚步,目光如电般射向沈全,“伤势……当真无碍?”

  沈全恭顺道:“回陛下,东宫是这么报上来的。奴才觉得,兹事体大,太子殿下万金之躯,是否……是否该派御医……”

  “御医?”

  楚天恒猛地打断:“不必了,东宫都说了没事,御医去了也没用。”

  说着,他踱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声音恢复了平淡:“沈全啊,你亲自去一趟东宫吧。”

  “去替朕看看,太子究竟伤在何处,伤势几何。”

  “还有……”

  楚天恒没有回头,声音如同淬了冰:“明珠的尸体……给朕确认清楚!朕要确凿无疑的消息!”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办!”

  沈全深深一躬,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寂静——

  楚天恒独自立于窗前。

  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乌桓王女……行刺……投井……”

  “太子……只是皮肉伤?”

  ……

  太子府——

  楚盛躺在宽大奢华的锦榻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厚厚的锦被盖至胸口。

  下腹处层层包裹的白布下,那毁灭性的伤口如同烙铁,时时刻刻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

  并非沉睡,而是在忍受着无休止的折磨和巨大的心理压力。

  徐子麟派来的心腹医师刚给他换了药。

  那钻心剐骨的痛楚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也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

  自己已经彻底完了!

  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殿下……殿下……”

  一个心腹内侍悄步进来,声音带着惊惶,“沈……沈总管来了!说是奉陛下口谕,代陛下来探望殿下!”

  楚盛猛地睁开眼!

  沈全?

  父皇的眼睛!

  他来了!

  他来查验了!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快……快请……”

  楚盛说着,连忙起身。

  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太子殿下!快躺好!万万不可起身啊!”

  沈全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紧张。

  快步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楚盛那副虚弱不堪、面无人色的凄惨模样。

  以及那挣扎着要起身的动作。

  “沈总管……”

  楚盛喘息着,重新躺了回去。

  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劳烦沈总管……代孤……谢过父皇挂念……孤……孤没事……”

  沈全走到榻边,脸上满是痛心,目光却飞快地在楚盛身上扫过,“没事吗……但奴才看殿下脸色……着实不佳啊!”

  “陛下听闻殿下受伤,忧心如焚!不知殿下……伤在何处?伤势……可要紧?”

  他问得极其自然。

  仿佛只是出于一个忠仆的关心。

  “……”

  楚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他强自镇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虚弱而非心虚:“劳父皇挂心了……孤……孤真是惭愧……”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盖在胸腹部位的锦被一角,又撩开了寝衣宽大的左袖。

  只见,他左臂外侧靠近肩膀处,裹着一圈干净的白布,隐隐透出一点淡红的药渍。

  那是徐子麟的人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在他手臂上制造的浅伤。

  同时,微微侧身,将寝衣下摆撩起一点点。

  露出小腹处同样裹着白布的一角。

  那里也故意弄了点“蹭破皮”的痕迹。

  “哎……就是这里……”

  楚盛指着“伤处”,声音透出了一丝庆幸:

  “那妖女……甚是狠毒!”

  “好在孤躲闪及时,只被她划伤了胳膊,小腹……也被她**的尖儿蹭了一下……”

  “皮外伤,看着吓人,实则无甚大碍……”

  “只是这身体之痛,远不及心里之痛啊!”

  “孤没想到,孤的太子妃居然……”

  “哎……这才急火攻心,导致卧床,让沈总管见笑了!”

  沈全目光如炬。

  打量间,面上却丝毫不显。

  反而长长松了口气,一副“谢天谢地”的模样:“真是万幸!万幸啊!殿下洪福齐天!奴才这就回去禀报陛下,陛下定能安心了!”

  楚盛点了点头:“有劳沈总管……”

  沈全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行礼告退:“殿下好生歇息,奴才告退。”

  “孤,送送沈总管……”

  楚盛用尽全身残存的意志力,强撑着起身。

  面上装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知道,沈全这双眼睛太毒。

  自己躺在床上的样子越虚弱,反而越可疑!

  他必须表现出一个“受惊但无大碍”的储君该有的“礼数”!

  “殿下万万不可!折煞奴才了!”

  沈全连忙推辞。

  “沈总管代表父皇而来,孤理当相送……”

  楚盛强忍着**那撕裂般的剧痛和一阵阵眩晕,下了床。

  他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冷汗瞬间浸透了刚刚换上的干爽内衬。

  这送行的路,仿佛耗尽了他一生的力气。

  府门前,寒风扑面而来——

  “沈总管慢走……”

  楚盛挤出笑意,目送沈全上了车轿。

  就在车轿在视线中消失的刹那——

  “扑通!”

  支撑着楚盛的最后一丝力气瞬间被抽干!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重重地瘫坐在冰冷坚硬的门槛上!

  浑身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冷汗也如同瀑布般从额头、鬓角、后背汹涌而出。

  “殿下!殿下!”

  内侍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和另一名心腹侍卫上前,手忙脚乱地想将楚盛搀扶起来。

  “孤,孤先缓一缓……”

  楚盛摆了摆手,瘫坐在那里,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能感觉到,下腹的伤口在刚才的走动和强撑下,似乎又崩裂了。

  温热的液体正透过厚厚的包扎布料,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