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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道然一愣,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下意识答道:“老臣……老臣痴长六十有八。”

  “六十八了……”

  楚岚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年纪确实不小了,朕观你今日奏对,气息急促,想必是年老体衰,精力不济所致。”

  王道然心中一突,隐隐感到不妙,急忙道:“陛下!老臣虽年迈,然一片忠心,天日可表!为了大乾江山,为了陛下……”

  “你的忠心,朕知道了。”

  楚岚打断,语气依旧平淡,“既然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就不必再如此辛劳了。今日起,便卸去所有职衔,回老家荣养去吧。朝廷,会赐你一份足够的恩赏,保你晚年无忧。”

  什么?!

  王道然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可是三朝元老!

  怎么会……怎么会直接罢官?

  让他告老还乡?!

  “陛……陛下?!”

  王道然声音颤抖,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老臣……老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乾啊!徐国甫前车之鉴未远,陛下不可不察啊!”

  说完,他几乎是泣血哭诉,以头抢地,发出“咚咚”的声响。

  “陛下!王尚书虽言辞过激,然忠心可鉴啊!”

  “请陛下收回成命!王尚书乃三朝老臣,岂可因言获罪?!”

  “陛下!勿忘徐国甫之教训啊!”

  霎时间,不少与王道然相仿、或是与他交好的老臣出列。

  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高声为王道然求情。

  他们言辞恳切,甚至不惜再次提起徐国甫。

  试图用旧事来警醒、施压楚岚。

  一时,金銮殿内,跪倒了一片白发苍苍的老臣,场面颇有几分悲壮。

  许多中立官员面露不忍,心中惴惴。

  而那些年轻官员,则大多冷眼旁观。

  甚至嘴角带着讥诮。

  秦夜依旧没有说话。

  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

  他只是微微抬眸,平静地望向御座上的楚岚。

  良久,楚岚忽然轻笑了一声,“先帝仁厚,念及旧情,对某些人,某些事,或许会网开一面。”

  说着,声音陡然拔高,“但朕,不会!”

  “朕的眼睛,看得清谁是忠,谁是奸!”

  “朕的耳朵,听得懂什么是诤言,什么是构陷!”

  “王道然年迈昏聩,妄测圣意,构陷栋梁,朕念其年老,不予重罚,已是格外开恩!”

  “尔等……是在质疑朕的决定?还是在逼迫朕?”

  最后一句,杀意凛然!

  跪在地上的老臣们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臣等不敢!”

  他们连忙伏地,声音颤抖。

  “不敢?朕看你们敢得很!”

  楚岚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霍然起身!

  她居高临下,俯瞰众官员,声音斩钉截铁:

  “以为人多,就能势众,就能以言胁迫朕,逼朕了?”

  “告诉你们,做梦!”

  “传旨!王道然即日罢官,逐回原籍!”

  “无诏,永不得入京!”

  “其余跪地求情者,一律罢黜官职,削爵为民!”

  “朕的朝堂,不需要倚老卖老、是非不分的糊涂虫!”

  “你们不体面,朕就替你们体面!”

  “殿前侍卫!将这些人,都给朕、拖出去!”

  命令一下,雷霆万钧!

  “遵旨!”

  为首的大内侍卫胡三,轰然应诺。

  他率人,两人一组,不由分说,架起那些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老臣,毫不留情地向殿外拖去。

  “陛下!陛下开恩啊!”

  “老臣知错了!陛下!”

  求饶声、哭嚎声交织在一起。

  昔日高高在上的朝廷重臣,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被拖拽而出。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老臣自危,冷汗涔涔。

  尤其是那些心中曾有过类似想法,或与王道然等人走得近的官员,更是两股战战。

  他们终于意识到,龙椅上的这位天子,手段是何等的酷烈!

  心志是何等的坚定!

  她与秦夜之间的信任与纽带,远超他们的想象!

  想凭借所谓的“旧例”和“忠言”来离间帝相,扳倒秦夜,简直是痴人说梦!

  雷霆过后,殿内一片死寂。

  楚岚缓缓坐回龙椅,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官员,最终落在依旧平静如水的秦夜身上。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和,“秦相劳苦功高,于国于民,有擎天保驾之功。先帝在时,亦深为倚重。日后,若再有人敢妄加非议,构陷忠良……”

  “王道然等人,便是前车之鉴!”

  “臣等谨记!”

  百官齐声应诺。

  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洪亮、整齐。

  秦夜此时,才微微躬身:“臣,谢陛下信任。”

  “众卿!”

  楚岚再度开口,声音抬高了几度。

  仅仅两个字,让所有人心头又是一紧。

  难道……

  还有后续?

  只见,楚岚的目光落在秦夜身上。

  那目光深处,藏着一丝唯有秦夜才能读懂的温情。

  “秦相之功,非止于今日,非限于朝堂。”

  楚岚继续说道:“自先帝时起,北拒乌桓,平定月氏,肃清徐党,稳固朝纲。”

  “至朕登基以来,虽守制三载,然丝绸之路贯通东西,波亚商路财源滚滚,国策改制,民生改善,军备革新……”

  “桩桩件件,皆离不开秦相运筹帷幄,殚精竭虑。”

  百官屏息,不知陛下意欲何为。

  这般盛赞,虽属实情。

  但在刚刚清洗了构陷秦相的老臣之后。

  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秦夜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岚儿这铺垫……似乎有些过长了。

  果然,楚岚话锋陡然一转,“如此擎天保驾、开疆拓土、富国强兵之旷世奇功,若仅以丞相之位酬之,岂非显得我大乾刻薄寡恩,朕,识人不明?”

  “故,朕决议,晋封丞相秦夜为、摄政王!”

  “轰!”

  整个金銮殿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哗然!

  摄政王?!

  异姓王已是本朝未有。

  更何况是权柄更在普通亲王之上的摄政王。

  这……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就连那些原本支持秦夜的年轻官员,如文修远等人,也全都惊呆了。

  一个个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御座。

  又看看前方那道紫色的身影。

  秦夜更是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这件事,岚儿从未与他商议过!

  他立刻出列,深深躬身,语气急切而坚定:“陛下!万万不可!臣何德何能,敢居此位?此例一开,恐非国家之福,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推拒,并非全然作态。

  摄政王之位,看似尊崇无限,实则是架在火上烤。

  权力越大,觊觎越多,非议越多。

  他虽不惧,却不愿岚儿因他而背负“宠信过甚”、“破坏祖制”的骂名。

  楚岚早已料到秦夜的反应,声音沉稳地反问:“不可?为何不可?就因祖制未有先例?”

  她不等有人回答,便自问自答:“祖制亦是人所订立!若事事拘泥于祖制,固步自封,我大乾何来今日之疆域?何来今日之强盛?”

  说着,又环顾那些仅剩不多的老臣:“尔等只看见秦相即将是摄政王,看见这些年推行新政,看似耗费颇巨。”

  “但尔等可知,如今我大乾之国力,比之先帝在位时,强盛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