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宸立马翻身坐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有后妃生产,又是十有八九的皇子,他当然紧张激动,势必要去太极殿等着,第一时间抱上孩子的!

  穿好了衣裳,率先往外走,口中吩咐道:“朕先过去,你们伺候宁嫔早膳。”

  沈令仪出了一身汗,自然是要沐浴的。

  但动作总得快一些。

  不然又得被人蛐蛐。

  人刚到太极殿外。

  就已经听到里面痛苦的惨叫。

  如果不是还有喜婆在紧张的指挥着“用力”,沈令仪都有种回到刚进宫那会儿被庆嫔栽赃的感觉了。

  虽然很不喜虞贵人,但还是希望孩子能顺顺利利的出生。

  如此就是打破了“温贵妃生长子“的设定。

  驱除了蛊虫之后,自己也可以开始备孕了!

  进了正殿。

  来看热闹的妃嫔已经不少。

  新进宫的赵贵人,皇后的娘家妹妹,开口道:“下手之人好生歹毒,要不是宫女失手摔坏了发钗,让里面的药粉露了痕迹,怕是虞贵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的招!”

  王贵人已经晓得钗子进过翊坤宫,语调显得有些兴奋:“此人意图可不仅仅是为了让皇长子无法顺利出生,更是对陛下怀了十二万分的恨意。”

  “只怕是想让陛下被臣民议论、揣测,是不是做了什么丧天良的事,才会这个年纪都没个子嗣,是遭了上天惩罚呢!”

  说完,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话会让帝王不悦。

  慌忙跪倒下来。

  姿态怯怯的。

  “陛下息怒,嫔妾所说,只是在推理下手之人的意图心思,陛下是天子,英明神武,自有上天庇佑,有健康聪明的皇子是迟早的事!”

  赵贵人仔细观察着摔坏的钗子,道:“这金钗的钗身虽粗,却极扁,必定是得精通精巧机关之术,并且熟知首饰结构的匠人,才能做到这般往里头藏药而不叫钗身变形。”

  “为了谋害皇嗣,这个人可谓用尽心机,绝非因为一时之气而出手,这种人若是不尽早揪出来,加以极刑,只怕来日还会故技重施!”

  沈令仪冷眼看着殿中情形,心脏微微提着。

  来者不善啊!

  进了殿行了礼。

  帝王坐在正位上首,神色紧绷。

  看得出来很紧张,也很期待。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萧御宸摆手,示意她坐下。

  又指了指手边角几上一支断裂的钗子:“可认得?”

  沈令仪点头,眼眸清亮:“之前内务府的人送错到了臣妾那儿,所以见过,是这钗子有什么问题吗?”

  萧御宸凤眸深处闪过冷冽,那一丝怀疑被他自己击破。

  送错?

  只怕是故意的!

  赵贵人见帝王没有发怒,有些意外。

  她才新进宫没几日,只知道温贵妃禁足,就数宁嫔得宠最多,但也没见陛下如何没底线的娇宠纵容,事关皇嗣生死,眼里居然连一丝怀疑也无?

  这狐媚子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然陛下这么相信她?

  “宁嫔娘娘,不是陛下与嫔妾等怀疑您,只是这虞贵人的金牡丹钗子进了一趟您的绥福殿,就被人调了包,钗身之中还藏了腌臜东西,您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沈令仪看向她,清冷无波:“你看到本宫碰了?动手脚了?”

  赵贵人妙目轻轻一侧:“翊坤宫里发生的事,嫔妾怎么会看到,但是……”

  沈令仪打断,语调里多了几分冷意:“本宫在问你,是亲眼看到了什么吗?”

  赵贵人出身国公府,又有皇后这个亲姐姐,身份尊贵,心中瞧不起门户凋零的宁嫔,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后宫之中也是如此。

  只得拉着个脸回话:“没有。”

  沈令仪继续问:“那是有人亲眼看到了什么,拿捏了什么证据,向你提告了吗?”

  赵贵人咬牙继续回答:“没有。”

  沈令仪双手交叠在腿上,优雅而不失威势:“什么都没看到,手里什么证据也无,你以什么身份立场在质问本宫?赵贵人是一惯如此为人处事的吗?”

  赵贵人一怒。

  狐媚子!

  竟敢在陛下面前坏自己的名声!

  她起身,柔柔一跪,委屈的看向帝王:“金钗里装了谋害皇嗣的毒药,又进过翊坤宫,多少沾染了嫌疑。”

  “嫔妾虽然才入宫,但宫里人人都说,她与温贵妃娘娘都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嫔妾才会这么一问,也是希望宁嫔娘娘证明自己的清白,好早点洗脱嫌疑而已!”

  说这些话时,她在心头冷笑。

  谁不知道温贵妃独宠多年,是帝王心头挚爱?

  才入宫侍奉半年都不到女人,拿什么与温贵妃相提并论?

  宠妃之所以是宠妃,就得是独一无二,没人能并肩!

  后宫里人人都认为狐媚子也是盛宠,往后岂不是要爬到温贵妃的头上张狂撒野?

  陛下岂能容得下?

  “没想到宁嫔娘**反应这样大……”

  反应大。

  往往跟随者另一个判词:心虚。

  沈令仪看了萧御宸一眼。

  萧御宸蹙了蹙眉,但眉说话。

  寝殿里头,虞贵人的惨叫那么明显,他的心思更多是在皇嗣身上。

  怀胎八个月了,孩子只要能生下来,就可以养活!

  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起码证明了,他不是绝嗣之体。

  沈令仪可不会让她挑拨了去,质问道:“陛下待本宫之心,如何能与待温贵妃之心相比?赵贵人口中的‘人人都说’,是哪些人在说?”

  “胆敢如此轻视作践陛下对温贵妃的爱意,真是该死啊!”

  赵贵人一噎。

  这话是她胡编乱造的,哪儿指得出什么人来?

  沈令仪沉色:“说不出来?莫不是赵贵人自己编排的吧!赵家让你进宫,是来侍奉陛下、绵延子嗣的,不是让你来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

  赵贵人可不敢背这罪名,欲反驳。

  沈令仪没给她这个机会:“比你位高的几位娘娘都没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问了?陛下又何曾告诉你,有在怀疑本宫了?”

  萧承宴冷冷撇了赵贵人一眼。

  赵贵人吓的不轻:“嫔、嫔妾真的听到有人议论,只……”

  沈令仪再度打断她的狡辩,沉静了声音:“陛下,内务府昨儿确实送错了钗子,但钗子怎么出的问题,臣妾不清楚,更与臣妾无关!”

  萧御宸点头:“只是问一问,朕是信你的。”

  这话,被人传到了产房之中。

  虞贵人恨的要死,但慢慢不断的剧痛让她说不出话来。

  一碗碗催产汤药灌下去。

  终于将孩子生了出来。

  “四斤六两!”

  “是皇子!是位全须全尾的小皇子!”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萧御宸心脏砰砰狂跳。

  这般激烈狂喜,是登基当日的心情都不能比拟的!

  “是皇子?”

  接生喜婆笑着点头:“回陛下,是皇子!虽然早产瘦小了些,但好好养着,满月的时候体重就能追上足月生的孩子了!”

  萧御宸看着襁褓里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婴儿,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赏!”

  “通通有赏!”

  “好啊!朕终于也有儿子了!”

  ……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麟儿!”

  众妃嫔纷纷起身恭贺。

  心下无不艳羡。

  有了孩子,不说别的,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都稳了!

  又是长子。

  意义非凡,陛下必然顾念,届时总有三份情面,地位也稳了!

  沈令仪倒是没什么羡慕嫉妒的,就是诧异。

  生下来了?

  怎么突然就破了“温贵妃生长子长女”这个设定了?

  那她辛辛苦苦避子,结果被人算计得中蛊,又算什么?

  算她倒霉吗?

  真是,气笑了!

  王贵人和赵贵人站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王贵人口气里的酸意都快要漫出来了:“宫里没了那么多孩子,居然让这没教养的货色占了福泽,简直可笑!”

  赵贵人撇了眼沈令仪,无声冷笑:“生得出来算什么本事,养得大、养得陛下喜欢,才算本事!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急不可耐,伸手弄死皇长子呢!”

  王贵人挑眉。

  眼底的恶意也是一闪而逝。

  “陛下。”

  虞贵人拖着虚弱的身子出来,脸色冷白,发丝黏腻着**的肌肤,但嘴角的笑意、眼睛湛亮的光芒却是压不住,也急忙邀功,毕竟只有成为一宫主位,才能亲自抚养皇嗣!

  “陛下,臣妾九死一生,终于为您诞下了皇长子!希望皇长子的到来,能为陛下扫去一切阴霾,从此以后坐稳朝堂!”

  “您再也不用担心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会再拿着无嗣这个借口逼迫您了!臣妾与您,终于有了儿子!”

  她说得这些,确实也算是事实。

  但有些实话,帝王是不爱听的。

  他想听到的是臣民对他能力的肯定和歌功颂德,而不是一遍遍强调他的弱势处境,把他说成是靠女人生孩子,才能坐稳皇位的!

  萧御宸眼角眉梢的笑意淡去。

  连带着看着大皇子,也没那么激动了:“将大皇子送去慈宁宫,由太后亲自教养。”

  虞贵人脸上的得意和倨傲一僵:“陛下!皇长子是臣妾拼死生下的,您不能把他从臣妾身边夺走!”

  所有人都看出来,帝王很厌恶虞氏。

  赵贵人嘴角一翘,毫不客气的开口责怪:“虞贵人,你放肆了!后宫之中,除了皇后,所有后妃都只是为皇家绵延子嗣的工具!”

  “皇嗣,从来就不属于你个人,又怎么能是你身边夺走?你一个小小贵人,本就是没有资格亲自抚养皇嗣的,竟然还敢跟陛下叫嚣!”

  虞贵人大声反驳:“不是!本宫怎么会是什么小小贵人!本宫已经诞下皇长子,是天大的功劳,理应得到晋封!”

  “陛下之前许诺过给本宫的贵妃之位已经被人给占了。那本宫就该是皇贵妃!皇贵妃怎么会没有资格抚养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