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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南音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上午采购了一批树皮之后,就一直在处理这些原材料。

  用药水浸泡,灭菌,除杂质,之后,就开始研磨原浆。

  第一批试卖品,顾南音没准备做太多,所以至今为止,他们的工坊还没有请人。

  不请人的结果就是,任何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就连顾南音自己也一样。

  顾南音也没想到会这么累,中午休息的时候,她累到摊在地上,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

  “小姐,你歇会儿,等会磨原浆的事情,交给我们便好。”

  青檀看到她这模样,就忍不住心疼。

  他们家小姐虽然从来就不是娇生惯养,可也没有吃过多少苦头。

  今日这苦,的确是超出预料了。

  “不行,我得要亲自盯着,要时刻改变力道和方式。”

  她若不亲力亲为,便会摸不准各种力道之下,磨出来的原浆成色和稠度如何。

  所以,让她休息是不可能的。

  “那,也得先吃点东西。”成风端着一锅肉,还有一大盆素包子,“小姐,先吃点东西吧。”

  “好。”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做事。

  顾南音吐了一口气,用手肘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见连城一个人站在不远处,她招呼道:“赶紧过来吃点东西,等会歇片刻,得要继续忙活,否则今日这活做不完了。”

  连城没说话,走了过来。

  三个人坐在一起,顾南音身旁有个空余的位置,连城却有些犹豫。

  “坐吧,都累成这样了,还嫌弃什么?”顾南音瞅了他一眼,示意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我没有嫌弃。”连城轻声道。

  只是,不太习惯和姑娘家靠得这么近。

  他活了几百年,能与他靠近的就只有顾之华一个姑娘。

  但顾之华是他认定的救世主,基本上,连城就只是当她是主子,没有别的看法。

  所以,有时候她拉着自己的手,哪怕连城潜意识有些抗拒,却也还是不敢拒绝。

  顾南音不一样,她是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子……

  “我都脏成这样了,你还害羞什么?就不能将我当成是个男子?”

  顾南音一眼就看穿他的窘迫,换了平时,她会避嫌。

  但如她所说,她此时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又脏又狼狈,衣服上头发上甚至脸上,不是木屑就是灰土。

  就连她穿着的衣裳,都是今日让青檀特地找回来的,一件用来干活的男子衣衫,简单方便。

  远远看着,大概也看不出来是个姑娘。

  “要不你再仔细看看我,看我现在还美吗?”她看着连城,咧嘴一笑。

  的确还是很美的,只是,美得没有一点攻击力。

  反倒,有一种亲和的感觉。

  “你要是介意,跟我换个位置就好,但就得要挨着青檀。”成风笑道。

  青檀白了他一眼:“挨着我有什么不好的?说得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没有不好,很好很好。”成风朗声笑了起来,正准备挪过去坐到顾南音身旁。

  却听到连城道:“这样,就好。”

  大家如此落落大方,自己若是再拖拉腼腆,就显得矫情了。

  他在顾南音身旁坐了下去,就见顾南音用衣裳擦了擦手,拿起一个素包子递到他的面前。

  “成风刚买的,还热乎着,别客气,多吃点,等会还得要用到你的体力。”

  连城可是今日干活的主力军,一个连城,竟能顶三个成风,这体力,绝对是杠杠的。

  连城将素包子接过,还是有些不自在。

  却见顾南音已经不理会自己,盯着成风嫌弃了起来:“你瞧瞧人家,一个人能推得动百斤石磨,你这家伙,五十斤都嫌累。”

  “要看持续的功夫呀!”成风立即就叫冤:“我可是连着磨了将近一个时辰,中途未曾休息过,哪能不累?”

  “人家连城磨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他喊累。”就连青檀都忍不住给他翻起了白眼。

  “平时看着这么结实,干起活来就成了脆弱小娇夫。”

  “我哪有?”成风委屈得狠狠咬了一口素包子,瞪着连城含糊不清道:“你等着,等会,我也将重量加到百斤,我会磨得比你还厉害!”

  连城看了他一眼,这不服气的模样,让他有些想笑。

  “你腿上功夫好,适合当信使,手臂力量不如我,自然不如我干得持久。”

  “你咋看出来我腿上功夫好的?”成风闻言,立即就不生气了。“小姐,你听听人家说的,术业有专攻,我平时日夜为你收集信息,我也是能干活的!”

  不过,对于连城的观察能力,成风也是佩服的。

  “你从前是做什么的?眼力不错呢。”

  “从前……”连城的思绪,一下子就飘得很远了。

  “从前,是位将军吧?”顾南音的声音飘了过来,不那么清晰。

  连城心头一震。

  侧头看她,她还在埋头苦吃。

  他自己都不敢提起的事情,她却在不经意间,就用如此笃定的口吻说了出来。

  “我为何知道?”顾南音将口中食物咽了下去,喝了一口水,才看了他一眼,道:“你身上有军人的坚韧气质,又有军官的严厉气势,还有心怀天下的仁慈。”

  “综上,比较像是一位常年带兵的大将军,还是位高权重的那种。”

  “我……”

  “放心啦,你又不是我东陵的人,就算是他国的将军,只怕也不是奸细。”顾南音夹起来一块肉,放在他碗里。

  “吃吧,我不会出卖你的。”

  “为何认定我不是奸细?”既然知道他是大将军,那么一位大将军无缘无故跑到她身边,她难道就不怀疑?

  “你若是真别有用心,此时该接近的人是靳王爷,而不是我。关键是,我和靳王爷并没有那么亲密,谁不知道我这位靳王妃是自己爬上花轿抢回来的?”

  一个自己爬上花轿的新娘子,是不会有人重视在意的。

  至少,外头的人必然都这么想。

  若真是奸细,为何要冒死接近一个不受重视的王妃?这代价太大,不合常理。

  他能当上大将军,自然不至于如此蠢笨。

  “唯一的可能是,你是个落难将军?既然是落难将军,我寻根究底不是对你的二次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