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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澈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让方先生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这是,赶他走了。

  当着满院子下人的面,毫不留情地将他这个“帝师”给赶走了。

  这无异于奇耻大辱!

  可他不敢有半分怨言,只能狼狈不堪地躬身告退。

  赵澈的视线,随即又转向了秦嬷嬷。

  “秦嬷嬷。”

  “老奴在。”

  秦嬷嬷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本王记得昨天已经说过了。”

  “在安哥儿的病痊愈之前,他的一切,都由沈姑娘说了算。”

  赵澈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得没有一丝情绪。

  “看来,你是忘了。”

  “老奴不敢!老奴知错了!求王爷恕罪!”

  秦嬷嬷磕头如捣蒜,再没有半分方才的嚣张。

  “本王不想再看到第三次。”

  赵澈丢下这句冰冷的话,随即弯下腰,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个还在痛苦呻吟的孩子,连同死死抱着他的沈寒星,一起打横抱了起来。

  他抱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仿若抱着两件稀世珍宝。

  他转身,走向那间只属于他和她的温暖而又死寂的内室。

  只留下一屋子,惊掉了下巴的仆人。

  还有那只被遗忘在角落里,依旧在金色笼中,不知死活,欢快鸣叫的白玉鸟。

  怀抱的温度,带着一种陌生的灼热,透过单薄的衣料,烫着沈寒星的皮肤。

  这是她第一次,离赵澈这么近。

  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好似雪山之巅积雪的冷香。

  近到可以感受到他行走间,胸膛那平稳而又强大的震动。

  沈寒星将自己缩成一团,死死护着怀里还在痛苦呻吟的谢继安,将脸埋在孩子的颈窝里,不敢去看那个抱着她的男人。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一道道或惊骇,或嫉妒,或探究的视线,好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背上。

  赵澈目不斜视,一脚踹开了内室的门。

  “砰”的一声巨响,将外面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开来。

  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粗浅不一的呼吸声。

  他走到床边,弯下腰,动作里带着一种与他外表截然相反的轻柔,将一大一小两个人,稳稳地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沈寒星几乎是立刻就想翻身躲开,却被他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那只手,好比铁钳,让她动弹不得。

  “别动。”

  沈寒星僵住了。

  赵澈没有再看她,而是俯下身,仔细察看床上痛苦蜷缩着的谢继安。

  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探了探孩子的脉搏,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最后,他的手,覆上了孩子滚烫的额头。

  谢继安似乎在梦魇中感受到了片刻的清凉,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发出一声脆弱的呜咽。

  赵澈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收回手,沉默了片刻,才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沈寒星。

  他的手,没有任何预兆地,也覆上了她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让沈寒星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你也一样。”

  赵澈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她的额头,竟然和那孩子一样的滚烫。

  “你说的没错。”

  他看着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好比大提琴的弦音。

  “你的心情,确实会影响药效。”

  沈寒星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所有的坚强与伪装,都好像一层薄纸,被他轻而易举地戳穿。

  “那蛊毒,以宿主的情绪为食。”

  赵澈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惊,他惧,他不安,子蛊便会躁动,反噬其身。”

  “而你,是母蛊的宿主。”

  “你的情绪,会百倍千倍地,影响到他。”

  沈寒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所以,今天他会病发,是你害的。”

  赵澈的话,没有任何温度,却好比一把最锋利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了她最柔软的心防。

  是她。

  是她跟秦嬷嬷和方先生的争执,是她没控制住自己的愤怒,才引得谢继安惊惧不安,导致蛊毒再次发作。

  一股铺天盖地的愧疚与自责,瞬间将她淹没。

  她看着床上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的孩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

  她想道歉,却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收起你那没用的眼泪。”

  赵澈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澜。

  “从现在起,控制好你自己的情绪。”

  “为了他,也为了你自己。”

  “若再有下次,本王不介意,给你换一种更直接的活法。”

  沈寒星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

  那里面没有威胁,没有恐吓,只有一片陈述事实的死寂。

  她毫不怀疑,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所谓更直接的活法,大概就是将她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情绪,只能用来滋养母蛊的药人。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沈寒星用力地点了点头。

  赵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站起身,走到门口。

  “管家。”

  “王爷,老奴在。”

  门外传来管家战战兢兢的声音。

  “去,把本王书房里,那个紫檀木的盒子拿来。”

  “是。”

  管家领命而去,脚步声匆忙得好像后面有鬼在追。

  很快,管家就捧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恭恭敬敬地候在了门外。

  “王爷,东西拿来了。”

  “推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管家低着头,连滚带爬地将盒子放在门边的地上,然后又飞快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自始至终,他一眼都不敢往屋里看。

  赵澈走过去,拿起那个盒子,回到床边。

  他打开盒子,里面没有珍稀的药材,只有两个白玉瓷瓶,和一卷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竹简。

  他先是拔开其中一个瓷瓶的塞子,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直接塞进了谢继安的嘴里。

  然后,他拿起另一个瓷瓶,递到沈寒星面前。

  “喝了它。”

  沈寒星看着那个瓷瓶,犹豫了一下。

  “这是什么?”

  “能让你暂时变成一个死人的药。”

  赵澈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它能压制你体内母蛊的活性,让你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心如止水,不会再因为任何事情,产生情绪波动。”

  沈寒星的心,狠狠一抽。

  没有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