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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公子的牌位前,总要有人上香。”

  蒋老夫人端坐在上首,手中捻着一串佛珠,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老大媳妇这些年,身子不好,又伤心太过,总这么熬着也不是个事。”

  “你姐姐既有这份心,那便是她的福气。”

  她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好似这不是在决定一个女子的终身,而只是在安排谁去打扫庭院。

  三夫人坐在一旁,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意几乎要藏不住了,她拿起帕子,假惺惺地擦了擦眼角。

  “姐姐说的是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沅宁小姐知书达理,又是尚书府的嫡女,配我们大公子,也算是门当户对。”

  “往后这府里可就算是有正经的主母了。”

  她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沈寒星的心上。

  沈寒星垂着头,双手在袖中死死地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什么都不能说。

  蒋氏的威胁,谢云舟的谋划,老夫人的默许,三夫人的挑拨。

  所有的一切,都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们姐妹二人牢牢地困在了中央。

  “既然定了,那就尽快办了吧。”

  蒋老夫人终于下了最后的定论。

  “钦天监那边我已经让人去问过了,三日后,便是吉日。”

  “就那天吧。”

  三日。

  快得就像一场荒唐的梦。

  沈寒星走出正院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稳。

  清晖院里沈沅宁已经换上了一身素白的衣衫,正坐在窗前安静地绣着一方嫁帕。

  帕子上没有龙凤呈祥,没有鸳鸯戏水只有一枝孤零零的兰花。

  她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沈寒星看着她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寒星你回来了。”

  沈沅宁抬起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苍白得仿若冬日里的阳光。

  “母亲她答应了?”沈寒星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沈沅宁低下头继续绣着手里的兰花,一针一线都透着一股死寂。

  这桩婚事办得仓促也办得诡异。

  没有吹吹打打没有宾客盈门。

  整个国公府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

  下人们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惊扰了什么。

  成亲那日天色阴沉得可怕。

  沈沅舍弃了凤冠霞帔穿上了一身素白的嫁衣,头上也只簪了一朵白色的绢花。

  她的脸上未施粉黛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吉时到她没有等来新郎只等来了一方冰冷的灵位。

  上面用黑漆写着四个字。

  “亡夫谢云庭。”

  沈寒星扶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座终年不见天日的祠堂。

  祠堂里站满了人蒋老夫人三夫人蒋氏,还有府里的一众管事。

  每个人都穿着深色的衣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

  谢云舟也来了站在人群的角落里依旧是那副病弱的模样,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拜堂没有赞礼官高唱吉言。

  只有冰冷的风从祠堂的门缝里呼啸而过。

  沈沅宁抱着那方灵位对着谢家的列祖列宗,缓缓地跪了下去。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的时候她只是将那方灵位,在自己面前的蒲团上轻轻地放好。

  然后对着那块冰冷的木头深深地磕了下去。

  礼成。

  她成了英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大夫人一个活着的嫁给死人的大夫人。

  从祠堂出来沈沅宁便被送去了大公子生前所住的正院。

  那座院子已经空置了许久如今终于又有了新的主人。

  沈寒星看着姐姐那孤单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后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她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手臂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抓住了。

  是蒋氏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弟妹,我的事你可别忘了如今你姐姐已经是我名义上的婆母了。”

  “我若是想让她不好过,可是有一万种法子。”

  沈寒星的身体,猛地一僵。

  这个女人她又在威胁她。

  “你放心。”沈寒星甩开她的手声音冷得像冰,“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

  她说完,便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回到清晖院,谢云舟正坐在灯下,慢悠悠地擦拭着一套银针。

  “她又找你了?”

  他头也没抬,淡淡地问道。

  “是。”

  “答应她。”

  谢云舟将一根擦拭干净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放回针包里。

  “然后,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沈寒星的心里烦躁得就像一团乱麻。

  “什么好戏?”

  “三婶那个人你以为她真的甘心,让蒋氏重新骑到她的头上?”

  “当初,我把那些管事妈**认罪书给她可不是白给的。”

  谢云舟终于抬起眼,那双桃花眼里带着一丝冷冽的讥诮。

  “我告诉她只要她能让母亲点头,同意这桩婚事,我就帮她把蒋氏,彻底踩进泥里永不翻身。”

  沈寒星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男人。

  他竟然,同时,对两个人许下了截然相反的承诺。

  他在让她们,狗咬狗。

  “你就不怕,她们发现之后,联合起来,对付你?”

  “她们不会。”谢云舟笑了,“因为,她们谁也不会相信谁。”

  “她们只会觉得是对方,背叛了自己。”

  “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她们自己,就能斗个你死我活。”

  沈寒星看着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算计人心,就好像在摆弄一盘棋局。

  每一步,都精准,狠辣,不留余地。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紧接着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二公子,二少夫人不好了!”

  “摄政王府,派人送贺礼来了!”

  沈寒星的脑子,嗡的一声。

  赵澈?

  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送贺礼来?

  他这是安的什么心?

  她下意识地看向谢云舟,却见他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也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

  两人赶到前厅的时候,蒋老夫人正僵着一张脸,接待着那位来自摄政王府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