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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澈的手僵在了半空。

  “谢二公子。”

  赵澈收回手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你这身子也敢在深夜里吹这冷风?”

  谢云舟没有理会他话语里的挑衅,只是走到沈寒星的身边将她往自己身后,不着痕迹地拉了拉。

  这个动作让赵澈的眼神,冷了下来。

  “臣倒是觉得王爷更该保重身体。”

  谢云舟抬起眼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倦怠的桃花眼里,此刻却是一片清明。

  “毕竟,您刚从北境回来,身上还带着沙场的煞气。”

  “这皇宫大内乃龙气汇集之地王爷煞气太重,怕是会冲撞了圣驾。”

  他这话,说得极有水平。

  既点出了赵澈功高盖主又暗示他不要在这皇宫里,太过放肆。

  “你倒是有张利嘴。”赵澈笑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只可惜这世道光靠嘴是护不住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他的视线越过谢云舟落在了沈寒星的身上。

  “谢夫人本王说过的话永远作数。”

  “英国公府这艘破船若是待得不舒心了,随时可以来找本王。”

  “本王的王府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他说完便再也没有看谢云舟一眼,转身带着他的人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宫道的尽头。

  留下沈寒星和谢云舟,站在原地。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乱了沈寒星的心。

  “走吧。”

  谢云舟拉着她的手腕,转身,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他的手,依旧很凉,却握得很紧。

  上了马车,车厢里,依旧是那片熟悉的压抑的黑暗。

  “你早就知道他会等我?”沈寒星先开了口。

  “不知道。”谢云舟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只是赌一把。”

  “赌输了,你最多就是被他言语上调戏几句。”

  “赌赢了,你就能看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寒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想起了进宫前,两人那场不欢而散的争吵。

  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声嘶力竭地质问他,指责他。

  可他,却还是来了。

  “你……”

  她想说声谢谢,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苍白。

  “皇帝都问了你什么?”谢云舟打断了她。

  沈寒星定了定神,将殿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一遍。

  当听到皇帝用凤离的话来试探她时,谢云舟的眼皮,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你做得很好。”

  他说。

  “他这是在诈你。”

  “他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凤离留下的后手。”

  “后手?”沈寒星不解。

  “凤离当年,创立隐阁,网罗天下奇人异士。这些人,个个身怀绝技,只听她一人号令。”

  “她死后,隐阁分崩离析,大部分人,被皇帝和赵澈收编。但还有一小部分人,至今下落不明。”

  “皇帝怕,这些人,会回来,为凤离报仇。”

  “更怕,你会是那个,能重新将他们召集起来的人。”

  沈寒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她终于明白,自己脚下踩着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万丈深渊。

  “那我该怎么办?”

  “继续装傻。”谢云舟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装得越蠢,越懦弱,越好。”

  “让他们觉得你不过是一个,空有皮囊,上不得台面的废物。”

  “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马车,在一片寂静中回到了国公府。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清晖院。

  谢云舟径直回了内室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沈寒星一个人坐在外间看着窗外那轮残月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她照例去给蒋老夫人请安。

  刚一进正堂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蒋老夫人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可那位三夫人看向她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大嫂蒋氏被禁足没有出来。

  “母亲安好。”沈寒星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蒋老夫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还是三夫人先开了口。

  “寒星来了。”她笑呵呵地说道,“昨日里可把你给累坏了吧?又是去御前喊冤又是被陛下召进宫里问话。我们这国公府可是几十年都没出过你这么有本事的媳妇了。”

  她这话明着是夸暗地里却是在上眼药。

  沈寒星只当没听见,垂着首不说话。

  “只是,”三夫人话锋一转,“这人怕出名猪怕壮。你如今可是京城里的大红人了。只是可怜了你那姐姐。”

  “好好一个嫡出的大小姐,如今却落得个名声尽毁婚嫁无望的下场。”

  “我听说沈尚书已经下了死命令要将她送去家庙,常伴青灯古佛了。”

  沈寒星的心猛地一紧。

  “姐姐现在还住在府里。这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合规矩。”三夫人叹了口气看向蒋老夫人,“姐姐您说呢?”

  蒋老夫人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我们英国公府不是收容所。”

  “她自己的家都不要她了我们凭什么要留着她?”

  “传了出去倒好像是我们府里,专门捡沈家的破烂。”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

  “母亲,姐姐她她只是暂时住几日。等风声过去儿媳就想办法给她寻个好去处。”

  “你能给她寻什么好去处?”蒋老夫人冷笑一声,“一个失了名节的女人难不成,你还想让她嫁入高门大户?”

  “别说我没提醒你。她多在你院子里待一天你那个病秧子夫君的头上,就多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你若是不想让他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就趁早,把那个扫把星给我送走。”

  沈寒星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

  她没想到她们竟然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

  从正院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们是故意的。

  不敢再明着对付她便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她最在乎的姐姐。

  就是要逼她逼她亲手将姐姐,推进火坑。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院子,一进门就看见沈沅宁正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发呆。

  她的脸色比昨日更加憔苍白,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一夜。

  “姐姐。”

  沈沅宁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寒星你回来了。”

  “我都知道了。”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