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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的人动了。

  那双许久未曾睁开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帐顶。

  不是姐姐。

  沈寒星的心里猛地冒出这样一个荒唐的念头。

  那双眼睛里没有她熟悉的温柔与胆怯,只有一片,死寂的仿若深渊古井一般的空洞。

  “姐姐?”

  沈寒星试探着轻轻地唤了一声。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她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沈寒星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伸出手,想要去探一探姐姐的额头。

  可她的指尖,还未曾触碰到。

  那只原本无力垂在身侧的手,却忽然闪电般地抬了起来,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之大,竟捏得沈寒星的骨头,都隐隐作痛。

  “你是谁?”

  沙哑的好比砂纸摩擦过朽木的声音,从沈沅宁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为什么要害我?”

  她的眼睛,终于,缓缓地转了过来,落在了沈寒星的脸上。

  那里面,没有疑惑,没有惊恐,只有彻骨的冰冷的恨意。

  沈寒星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了脚底。

  “姐姐,是我,我是寒星啊。”

  “寒星?”沈沅宁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极其诡异的笑容,“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看我,是如何地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看我,是如何地从云端,跌入泥沼?”

  她说着另一只手,猛地从锦被之下,抽了出来。

  那手里竟攥着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金簪。

  那簪子尖锐的顶端,闪着寒光,毫不犹豫地就朝着沈寒星的眼睛,狠狠地刺了过来。

  沈寒星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下意识地用力一挣,竟将沈沅宁整个人都从床上给拖拽了下来。

  “哐当”一声。

  金簪落地。

  沈沅宁摔倒在地却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她只是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我做错了什么?”

  沈寒星看着眼前这,完全陌生的姐姐,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死死地攥住了。

  她怕了。

  她是真的怕了。

  她怕她拼尽全力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不过是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

  谢云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近乎癫狂的景象。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快步上前,精准地一指点在了沈沅宁的睡穴上。

  沈沅宁的身体软了下去。

  沈寒星连忙将她重新抱回到了床上。

  “她怎么了?”

  “毒入心脉伤了神智。”

  谢云舟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那支金簪。

  那簪子的样式极其考究,簪头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花蕊之中还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

  “这不是我姐姐的东西。”

  沈寒星肯定地说道。

  “我知道。”谢云舟将那金簪,握在手里“这是大嫂蒋氏的东西。”

  “蒋氏?”沈寒星一愣,“她不是已经被送去家庙了吗?”

  “人是走了。”谢云舟的眼神,冷得吓人“可她的心,还留在这里。”

  “是她在姐姐的药里也动了手脚?”

  “不。”谢云舟摇了摇头,“她没那个本事。”

  “莺歌,不过是颗废子。”

  “真正的棋手,又怎么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颗,随时都可能,被牺牲的棋子身上?”

  他走到床边,替沈沅宁,拉了拉被角。

  “你姐姐的神智,还有恢复的可能。”

  “但这需要时间。”

  “也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

  沈寒星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要我,怎么做?”

  “什么都不要做。”谢云舟转过身,看着她“从现在开始,你要做的就是陪着她。”

  “对外,就说她受了惊吓,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把所有的人都给我,挡在门外。”

  “尤其是蒋老夫人。”

  沈寒星的心,猛地一沉。

  “你怀疑她?”

  “我不怀疑任何人。”谢云舟淡淡地说道“我只相信,证据。”

  “在没有,抓到那条,真正的毒蛇之前。”

  “任何,靠近你姐姐的人都有可能是下一个想要她命的人。”

  沈寒星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她知道谢云舟说的是对的。

  这座国公府就像一个织满了毒网的洞穴。

  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接下来的日子清晖院彻底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沈寒星寸步不离地守着沈沅宁。

  谢云舟则以替沈沅宁施针为由每日,都将一应吃食药材亲自送过来。

  两个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谁也没有再提那日之事。

  可那根紧绷的弦,却谁也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府里的其他人似乎也默认了这种平静。

  蒋老夫人只是派人来问过几次便再也没有亲自踏足。

  仿若已经彻底放弃了沈沅宁这个麻烦缠身的大儿媳。

  可沈寒星知道这平静的湖面之下,正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这日谢继安不知为何竟独自一人跑到了清晖院的门口。

  他不敢进来只是扒着门框,怯生生地往里望着。

  沈寒星正好从屋子里走出来。

  四目相对。

  那孩子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转身就要跑。

  “别怕。”

  沈寒星鬼使神差地开了口谢继安的脚步顿住了。

  他回过头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与戒备。

  沈寒星缓缓地蹲下了身子。

  “你是来看我的吗?”

  谢继安摇了摇头他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我是来看她的。”

  他指的是沈沅宁。

  “她病了。”沈寒星轻声说道“需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谢继安的声音很小,“二叔说,她是为了救我才病的。”

  沈寒星的心微微一动。

  “你想,进去看看她吗?”

  谢继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但很快又被恐惧所取代。

  “祖母说,她会伤害我。”

  一句话让沈寒星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

  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还是个孩子却不得不,活在层层算计与提防之中的谢继安。

  心里忽然涌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她不会的。”

  沈寒星对着他伸出了手。

  “她只是生了一场很长很长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