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书顺势往其中一人身上一倒,满口酒气地嚷嚷:“瞎……瞎嚷嚷什么,小爷我喝多了找茅房,这破客栈路都看不清……”

  他手舞足蹈地挥舞着酒壶,壶中酒水溅出几滴,落在那两人衣袍上。

  领头的护卫眉头紧锁,刚要发作,却被另一人用眼神制止:“去去去,茅房在那边!”

  护卫不耐烦地推了顾淮书一把,手指向走廊尽头。

  顾淮书哎哟一声,脚步踉跄着往反方向歪去,恰好撞进了客房里,撞进去的一瞬间顾淮书眼神清澈了不少。

  趁机便要往里面看去,谁料这桌前竟挡了个屏风,刚好挡住了那人,未得窥见那位贵客。

  沈万山当即不悦:“怎么回事?”

  门外的两人吓都要吓死了,连忙进去拽顾淮书:“对不起沈堂主,是我们办事不力。”

  顾淮书被两人架着胳膊往外拖,嘴里还在胡乱喊着:“放开小爷……我还没找到茅房呢……你们这破地方……”

  他故意将身子往下坠,脚步拖沓,想着能多看见点什么。

  只瞥见一袭玄色袍角,绣着暗金色的云纹,料子看着倒是极为考究,绝非寻常富商所能用。

  那贵客似乎并未起身,只端坐在屏风后,语气听不出喜怒:“一点小插曲罢了,何必动怒。”

  沈万山脸色铁青,却也不好在贵客面前发作,只能沉声对护卫道:“还不快把他拖走!扔远点,别在这儿碍眼!”

  两人赶紧架着顾淮书快步离开了雅间,一路将他拖到后院角落才松开手,其中一人还踹了他一脚:“滚远点!再敢来捣乱,打断你的腿!”

  顾淮书趴在地上哼哼唧唧了半天,待两人走远,才猛地抬起头,眼中哪里还有半分醉意,只有一片清明。

  他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借着月光辨认了一下方向,悄无声息地绕回了孟清念的房间。

  一进门,孟清念便急切地迎上来:“怎么样?看到人了吗?”

  顾淮书摇头,眉头紧锁:“屏风挡得严实,只看到一截袍角,绣着暗金色云纹,料子很特殊,听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孟清念沉吟道:“暗金云纹……这在江南一带可不多见,倒像是京城来的。”

  顾淮书点头:“有这个可能,沈万山勾结的,说不定就是朝中某位大人物。”

  “你在哪里落脚?”孟清念顿了顿问道。

  顾淮书指了指隔壁:“在你旁边,放心吧,我和叶七秋寻三人都在,他们两人会轮番值夜,有任何问题我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

  孟清念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微微颔首:“多谢世子。”

  看着孟清念疏离的样子,顾淮书觉得心中闷闷的。

  他知道她是刻意拉开距离,顾淮书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将涌到嘴边的情绪咽了回去,只淡淡道:“夜深了,你早些歇息,明早还要去周边的绸缎庄熟悉熟悉。”

  说罢,他转身推门而出。

  孟清念望着紧闭的房门,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她并不觉得刚才的道谢有什么不妥,只觉得他们二人实在尴尬。

  秋寻端来一杯热茶,低声道:“小姐,喝点热茶吧。”

  孟清念接过茶盏:“秋寻,今**不用留在我身边,你去跟踪调查一下看看这沈万山除了这人还见了谁,然后告知我。”

  她轻啜一口热茶,声音压得极低,“那位贵客我觉得应该是刻意变声。”

  秋寻垂首道:“小姐,保证完成任务。”

  跟踪调查这事儿他最是拿手了,要不是顾淮书一直压着他,他怎么会如此施展不开。

  “注意安全才是最主要的,千万不能把自己的境地陷入危险中。”

  秋寻顿了顿:“但是小姐,如果我去跟踪了,那谁来保护你?把你自己交给顾淮书,我是一万个不放心的。”

  孟清念目光沉静地看向秋寻:“顾淮书虽行事难测,但眼下我们目标一致,他不会在此刻对我不利,你且放心去。”

  秋寻撇了撇嘴:“小姐,我不是担心别的,有他在你的安全我肯定是不担心的,我担心他会对你有所图谋不轨!!!那小子,心思可都是在你身上的。”

  看着秋寻这般模样,孟清念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小鬼头,没大没小。”

  她抬手点了点秋寻的额头,眼底漾着笑意:“不许胡说,眼下正事要紧,他若真有图谋,我会保护好自己,快去,莫要耽误了正事。”

  秋寻见她神色笃定,只好应了声是,又叮嘱了几句:“万事小心。”

  这才离开。

  这一夜孟清念睡得还算安稳。

  翌日清晨,顾淮书已然守在房门口了,等到孟清念洗漱好出来时。

  他正眉眼带笑地倚靠在门口,让孟清念的心紧了一下,少年时的顾淮书也爱这般笑。

  “准备好了?我们先去吃点早膳,随后便去周围的绸缎庄看一看。”顾淮书率先开口。

  孟清念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客栈大堂里已是人声鼎沸,跑堂的小二肩上搭着白毛巾,高声吆喝着招呼客人。

  顾淮书跟在她身后穿过人群,在角落一张靠窗的桌子旁坐下,开口点了几个孟清念爱吃的菜。

  孟清念看着他熟练报出菜名的样子,只低头整理着袖口。

  很快,几碟精致的早点便端了上来,水晶虾饺皮薄馅足,桂花糕香甜软糯,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皆是她往日里偏爱的口味。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只虾饺送入口中,鲜香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却并未让她紧绷的神经有丝毫松懈。

  顾淮书见她吃得沉默,也不催促,只慢条斯理地用着餐,偶尔抬眸观察着周围食客的神色,看能不能从中捕捉着什么蛛丝马迹。

  邻桌几个商人模样的外地汉子正高声谈论着漕运商会的事,言语间满是对沈万山的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