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帝和贵妃离去,宋锦时抬眸看了看顾淮书,似是在询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只是他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直视短暂的交视了一秒,便挪开了。

  长公主看向宋锦时的目光带着歉意:“今日委屈你了,没想到她有备而来,贵妃向来眼高于顶,你不必放在心上。”

  宋锦时起身行礼:“多谢长公主与世子解围,锦时感激不尽。”

  长公主脸上的歉意更甚:“该感谢淮书才是,我没帮上什么忙,倒是差点让你陷入非议了。”

  未等宋锦时再说些什么,长公主便露出难为情的神色离开了,将此地的空间留给了二人。

  只剩下两人,氛围有些尴尬。

  顾淮书率先打破沉默:“今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我会去调查怂恿贵妃为难你之人。”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宋锦时与宫中的贵妃无冤无仇,必是受人挑唆,这贵妃才会出面为难的。

  听他这么说,宋锦时却只觉得讽刺,这贵妃字字句句不离宋元秋,除了是她宋元秋怂恿挑拨,还会是谁?

  如今顾淮书竟说会去调查。

  “若是调查出来,知道了是谁,世子打算怎么办?”宋锦时玩味的看着顾淮书。

  他怔了怔:“你知道是谁?”

  “别装了,顾淮书,我能发现的事情,你会发现不了吗?除非你在装糊涂,若你真的查出来是宋元秋在为难我,你该当如何?”

  面对宋锦时的质问,顾淮书下意识为宋元秋辩解:“你们当中定是有误会的,她是你妹妹。”

  “误会?妹妹?”宋锦时轻轻嗤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

  “世子是觉得,妹妹会三番五次设计陷害我?世子不会一件事都不知道吧?从当初在国公府故意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到后来散播谣言毁我名声,再到今日挑唆贵妃对我发难,桩桩件件,哪一件是无心之失?世子若执意要自欺欺人偏袒她,我也无话可说。”

  今日索性就将所有事情摊牌,说明白。

  顾淮书被她眼中的冰冷刺得心口一紧,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宋锦时,不是你想的这样。”

  “那是怎么样?顾淮书,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他沉默良久,喉结滚动数次,才艰涩地开口:“我....放不下你.....”

  宋锦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轻笑出声:“顾淮书,你说你放不下我?”

  顾淮书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苦涩。

  “从前你选择对我的爱视而不见,如今告诉我你放不下我,你到底是放不下我,还是只是想要我围着你转?我们之间,已经和离,如今你为我解围,我承你的情,但这情,我会还,除此之外,你我之间,再无其他可能。”

  顾淮书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自己当初接近宋元秋不过是为了......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连自己都觉得这样的理由太过幼稚可笑。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离开。

  离开皇宫,心中压着的气终于可以呼了出来,宋锦时看着外面的光景,有些恍惚。

  方才顾淮书那句“放不下”仍在耳畔回响,她却只觉得荒唐,若真放不下,当初又何必亲手将她推开?

  进宫前宋锦时总觉得哪里不对,便没有让抱琴一同进宫,而是让她在宫门外的马车上等着。

  “小姐?”抱琴看着自家小姐怅然若失的模样,眼中满是心疼:“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为了不让她担心,宋锦时还是摇了摇头。

  即便宋锦时否认,抱琴也能才猜出个大概,既然她不想说,她便也没有再开口问。

  只有两人知道,这一路走来究竟有多么不容易。

  回到锦绣阁时,君兰明正拿着账册核对账目。

  拿到黄金的君兰明没有片刻耽误,连本带息将欠款悉数还了,如今也是清清白白。

  为了报答宋锦时的知遇之恩,君兰明暗暗下定决心,生是她的人,死做她的鬼。

  见她回来连忙起身:“小姐可算回来了,宫里没出什么事吧?”

  宋锦时摇了摇头,接过账册翻了两页,忽然停在某处:“城南那家染坊的靛蓝,怎么比上周贵了三成?”

  君兰明面露难色:“说是近来漕运不畅,染料进价涨了,不过我已经让秋寻去打听了。”

  话音刚落,秋寻便急急忙忙回来了:“查到了!查到了!是城西的刘掌柜在背后捣鬼,他仗着自己姐夫在户部当差,垄断了半城的染料生意,还放话说.......说锦绣阁若不给他三成利,就断了咱们的货。”

  宋锦时将账册合上,揉了揉太阳穴:“刘掌柜?抱琴,明**去趟染坊,就说我要见刘掌柜。”

  一旁的君兰明急道:“小姐何必亲自去?这种人定是要趁机刁难的!”

  宋锦时却笑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他刘掌柜本人的手笔,还是有人从中做文章。”

  次日午后,宋锦时带着抱琴来到城西染坊。

  刘掌柜正坐在太师椅上剔牙,见她进来眼皮都没抬:“宋姑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宋锦时冷着脸,将一叠纸放在桌上:“这是去年到今年的染料进货单,刘掌柜不妨看看,你这进价,可比漕运司的官价还高了五成。”

  “官价?宋姑娘怕是不知,如今染料紧缺,我这已是友情价了。”

  宋锦时拿起一张单子:“友情价?那这张上个月初三,你以漕运损耗为由,让账房多记了五十担的靛蓝,这笔钱,又去了哪里?”

  宋锦时的这些证据都是昨晚在门口发现的,不用多想,她也知道,是何人给的她便利。

  不过既然给了,她便好好利用。

  刘掌柜猛地站起身,碰到了手边的茶盏:“你.......你胡说什么!”

  宋锦时缓缓走近,压低了声音:“我胡说?三日后,我要看到染料价格回落,否则,这些证据,我会亲自送到都察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