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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都”。

  当这两个字从赵国峰口中说出时。

  秦筝感觉车内的温度,都仿佛又下降了几分。

  那不是灵异带来的阴冷,而是一种源于内心深处对某种已知恐怖的本能战栗。

  几天前,她曾以旁观者的身份,通过加密的卫星直播画面。

  远程观摩过那场被内部定义为S级灾厄事件的,武都鬼城的最后时刻。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画面。

  那座曾经繁华的百万人口级别的城市,在短短七十二小时内,变成了一座死城。

  没有爆炸,没有地震,也没有任何天灾。

  整座城市,只是被一片无边无际的浓雾所笼罩。

  所有进入浓雾范围的生命体,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会在三分钟内,悄无声息地失去所有的生命体征。

  他们的身体完好无损,脸上甚至还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表情。

  有惊恐,有茫然,也有安详。

  但他们的灵魂,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地抽走了。

  变成了一具具空洞的,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第九局曾先后派出三支由最精锐的驭鬼者组成的小队,试图进入那片浓雾,探查其核心规则。

  但结果,却是全军覆没。

  连带着被誉为第九局“定海神针”之一的,那位代号为“阎罗”的S级驭鬼者,也一同失联。

  那一天,被第九局内部,称为“灾厄”。

  而武都,也成了第九局成立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彻底放弃的城市。

  一个永远无法被提及的禁忌。

  “秦筝,你在听吗?”

  赵国峰沉稳的声音,将秦筝从那段不愿回首的恐怖回忆中,拉了回来。

  “在。”

  秦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翻涌的寒意,声音嘶哑地回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赵局。”

  她知道,赵国峰在这个时候提起武都,不是在吓唬她。

  而是在用最残酷的方式,提醒她,她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

  “明白就好。”

  赵国峰点了点头,“记住,你的背后,是整个第九局,也是整个国家。”

  “我们不会再让‘武都’的悲剧,重演第二次。”

  “是!”

  秦筝的回答,铿锵有力。

  挂掉通讯,她靠在冰冷的座椅上,久久无语。

  她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那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店。

  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不确定。

  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地方…

  当真正的风暴来临时,真的能独善其身吗?

  ……

  接下来的两天,江城度过了一段极其诡异的平静期。

  网络上,关于“城西闹鬼”的热度,在官方的刻意引导下,渐渐被其他一些明星的八卦和社会新闻所取代。

  而那些层出不穷的灵异爆料,似乎也因为第九局的成立和高压管控,而消停了不少。

  整个城市,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安稳。

  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觉到,在这份平静之下,所隐藏的那股愈发压抑的暗流。

  顾记餐馆的生意,依旧火爆。

  甚至因为那几个“董事长级饭托”的宣传,还吸引来了一些真正意义上的上流人士。

  他们开着豪车,穿着定制的西装,却和普通的食客一样,老老实实地在门口排着队。

  只为了一碗能让他们在深夜里睡个安稳觉的凡品菜肴。

  小玖和苏文,也渐渐适应了这种忙碌而又充实的生活。

  苏文的洗碗技术,日益精进,甚至已经开始尝试着,帮顾渊处理一些简单的备菜工作。

  他依旧会在没人的时候,捧着那本《符箓真解》看得如痴如醉。

  但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迷茫,而是多了一丝沉淀和笃定。

  而小玖,虽然依旧不怎么爱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抱着煤球,安静地看电视或者画画。

  但她的脸上,却渐渐多了几分属于孩童的生气。

  她会因为动画片里搞笑的情节,而无声地翘起嘴角。

  也会因为煤球抢了她的零食,而鼓起小脸,假装生气。

  甚至,她还学会在每天打烊后,将自己画的那些充满了奇思妙想的涂鸦,一张一张地贴在后厨那面空白的墙壁上。

  将那个原本只属于顾渊一个人的空间,也染上了她的色彩。

  顾渊对于这一切,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每天准时开店,准时打烊,做饭,看书,画画,偶尔再逗逗那只越来越傲娇的小黑狗。

  仿佛外界的一切风雨,都与他无关。

  他那悠闲得近乎不思进取的状态,看得一旁每天都在疯狂钻研道术的苏文,都忍不住替他着急。

  “老板,您…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这天下午,苏文终于还是没忍住,在帮顾渊择菜的时候,小声地问道。

  “担心什么?”顾渊头也没抬。

  “就是…外面那些事啊。”

  苏文压低了声音。

  “我昨晚在家族群里潜水,看到他们说最近江城周边的几座山里,那些上百年的老坟,都开始不安分了。”

  “还有人说,城西那条早就干涸了几十年的护城河,最近晚上又开始涨水了,只是那水是黑色的,还总能听到里面传来铁链拖拽的声音…”

  “哦。”

  顾渊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苏文被噎了一下,有些不甘心地继续说道:

  “而且,我昨晚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黯淡,七杀星犯帝座,这是大凶之兆啊!”

  “按照我们家祖师爷留下的手札记载,这是‘地户开,百鬼行’的凶兆!”

  他这番话说得是神神叨叨,充满了专业术语。

  顾渊终于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你不是没有阴阳眼吗?”

  苏文:“……”

  他感觉自己的专业性,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我…我看不到,但我能算啊!”他涨红了脸,争辩道。

  “行了。”

  顾渊打断了他,“先工作吧。”

  他指了指苏文手里那把择了一半的青菜。

  “今天的晚市菜单是鱼香肉丝,你要是再不把葱姜蒜准备好,耽误了开门营业,我就把你的工钱,也给‘天煞孤星’了。”

  苏文瞬间就蔫了下来,再也不敢提什么“天象”、“灾祸”。

  只能老老实实地,低头切起了蒜末。

  ……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会因为人的主观意愿而停止。

  也就在这天晚上。

  当顾记餐馆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准备打烊时。

  一阵沉闷,却又仿佛能贯穿灵魂的钟声,毫无征兆地,从遥远的天际,传了过来。

  “咚——”

  那钟声,不像是从寺庙或者钟楼里发出的。

  更像是从另一个维度,直接敲响在了每一个生灵的心底。

  店里,正在收拾碗筷的顾渊和苏文,动作瞬间一僵。

  正在打盹的煤球,猛地从它的镇狱舍里蹿了出来,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只见它对着城西的方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恐惧和警惕的低吼。

  而那个正抱着布娃娃,坐在小板凳上看动画片的小玖。

  在听到那声钟响的瞬间,她那双原本还算灵动的眼睛,瞬间就恢复了最初的那种空洞和死寂。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窗外那片漆黑的夜空。

  小小的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惊讶。

  只有一种...宿命般的憎恶。

  “咚——”

  第二声钟响,接踵而至。

  更加沉闷,也更加压抑。

  这一次,整个江城,似乎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无数正在睡梦中的市民,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翻了个身。

  而在那些普通人看不见的角落里。

  所有游荡在城市里的孤魂野鬼,都在这一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它们像是听到了来自冥狱的最终审判,一个个都露出了极致的恐惧表情。

  甚至一些离城西更近的鬼魂,连恐惧的表情都无法维持。

  魂体如同风中的烛火,瞬间明灭。

  然后“噗”的一声,彻底消散,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仿佛那钟声里,蕴**一种能抹杀一切阴魂的恐怖规则。

  “咚——”

  第三声钟响,终于到来。

  这一次,声音不大,却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顾渊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跟着那钟声的节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启烟火气场来抵抗。

  但那股不适感,却又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当他再次看向窗外时,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只见原本还算平静的夜空,不知何时,已经被一片翻涌的血色乌云所笼罩。

  而在那乌云的最深处,城西的方向。

  一道贯穿地面的巨大裂缝,正缓缓地张开。

  裂缝的另一端,是充满了不可名状恐怖的归墟。

  而就在那无尽的煞气之中。

  一个背着一口青铜古钟,身材佝偻,看不清面容的恐怖身影。

  正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从那道裂缝中。

  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