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雄迟暮。

  岁月无情。

  天幕上,楚云飞那个在海边,遥望故土的,孤独而苍老的背影,久久没有散去。

  那句“若能重来,我当如何”的轻声自语,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不疼,却酸楚得,让人忍不住想流泪。

  终于,画面,还是缓缓地,暗了下去。

  天幕之上,开始快速地,回顾起李云龙与楚云飞,这一生,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

  有在河源县城外,初次相遇的,试探与欣赏。

  有联手攻打平安县城时,那份跨越了阵营的,默契。

  有在酒馆里,推杯换盏,引为知己的,豪情。

  也有在战场上,隔着炮火,遥遥相望的,决绝。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两样东西之上。

  一样,是那个用白色手帕,仔细包裹着的,来自大陆的,一抔黄土。

  另一样,是那把小巧精致,却又承载了太多情义的,勃朗宁**。

  一行总结性的陈词,如同碑文,缓缓地,镌刻在天幕之上。

  【知己难逢,对手亦难求。】

  【一抔黄土,两岸相望;一诺千金,英雄相惜。】

  【然,时代洪流,岂是个人所能逆转。】

  独立团的院子里。

  李云龙,看完了天幕上的一切。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面前那两只碗里,剩下的酒,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喝得很急,很猛。

  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像是,想用这辛辣的液体,去浇灭心中那团,不知是为对手惋惜,还是为自己悲哀的,无名之火。

  喝完,他将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他晃晃悠悠地,从那张坐了一下午的板凳上,站起身。

  或许是坐得太久,或许是,酒喝得太多。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显得有些站不稳。

  “老赵。”

  他伸出手,对着身旁一直沉默陪伴着他的赵刚,低声地,喊了一句。

  “扶我一把。”

  赵刚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就在此时。

  天幕之上,那原本已经暗下去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再次,亮了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炮火连天的战场。

  也不是隔海相望的海峡。

  那是一间,昏暗的,简陋的,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屋子。

  一张白色的,冰冷的病床,摆在屋子中央。

  床上,躺着一个老人。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病号服,身上,插着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管子。

  他的脸,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若不是胸口那微弱的起伏,他看起来,就像一具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的,冰冷的尸体。

  所有看到这张脸的人,都愣住了。

  李云龙,也愣住了。

  他那双因为醉意而显得有些迷蒙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因为,病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风烛残年的老人。

  不是别人。

  正是他自己。

  天幕之下,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种,巨大的,荒谬的震惊之中。

  他们无法将眼前这个,如同败絮般,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与之前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意气风发的李云龙,联系在一起。

  画面中,那个躺在病床上的“李云龙”,似乎,正在做一个痛苦的噩梦。

  他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他的身体,不时地,会因为痛苦,而猛烈地抽搐一下。

  他的嘴唇,在艰难地,开合着。

  似乎,在用尽生命中最后的所有力气,呼唤着什么。

  天幕的镜头,缓缓地,拉近。

  那微弱的,含糊不清的声音,终于,被所有人听清。

  他在反复地,如同呓语般,呢喃着,一个名字。

  “赵刚……”

  “赵刚……”

  “我的……兄弟……”

  现实之中,赵刚扶着李云龙胳膊的手,猛地一僵。

  李云龙的身体,也彻底地,僵在了那里。

  他们两人,如同两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像,只是那么呆呆地,看着天幕上,那个凄惨的,濒死的自己,和那个,被自己,在生命最后一刻,所呼唤的对方。

  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对于未知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所有人的心脏。

  孔捷,丁伟,在各自的指挥部里,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仿佛永远也不会倒下的李云龙,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天幕之上,一行全新的,带着血色的,不祥的标题,缓缓地,浮现出来。

  【即将曝光——弥留之际,李云龙最后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