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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高级干部的出现,像一阵突然刮起的寒风,瞬间吹散了院门口那片,由眼泪和怒火交织而成的,悲怆的氛围。

  两个原本还因为段鹏的下跪,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哨兵,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他们“唰”地一下,挺直了腰板,对着来人,敬了一个,标准得,可以写进教科书的军礼。

  “首长!”

  高级干部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径直,走到了铁门前。

  他没有去看,那个还处于暴怒与心疼交织中的李云龙。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还跪在地上,因为他的出现,而暂时停止了哭泣的段鹏身上。

  那目光,居高临下,不带任何情绪。

  像是在看,一只,趴在路边,无关紧要的,蝼蚁。

  其中一个哨兵,快步上前,在他的耳边,低声地,汇报着什么。

  高级干部一边听,一边,不时地,点点头。

  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仿佛,眼前这幕,一个铁骨铮铮的战斗英雄,为了探望自己的老首长,而抛弃尊严,长跪不起的悲情画面,在他看来,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需要按规定处理的,日常事务。

  听完汇报,他挥了挥手,示意哨兵退下。

  然后,他才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冰冷,而又刻板。

  像是一台,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

  “按规定办事。”

  他没有理会段鹏那双,充满了哀求与期盼的眼睛。

  也没有理会李云龙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他只是用一种,公事公办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着那两个哨兵,下达了命令。

  “任何人不得探视,这是命令。”

  这几个字,像几根最粗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李云龙,彻底,被点燃了。

  “**!”

  他破口大骂,那声音,嘶哑得,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你他**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老子面前摆谱!”

  “官大一级压死人是不是?”

  “有种,脱了这身皮!跟老子到战场上,真刀**地练练!”

  “老子让你一只手,都能把你打出屎来!”

  他一边骂,一边,用自己的身体,疯狂地,撞击着那扇冰冷的铁门。

  铁门,发出“哐当哐当”的,剧烈的声响。

  像是他那颗,不屈的,愤怒的,心脏的,跳动。

  他想冲出去。

  他想把眼前这个,油头粉面,只会打官腔的家伙,给活活撕了。

  但是,他冲不出去。

  门口的两个哨兵,像是两尊铁塔,死死地,将他拦在了门内。

  那场面,像一出,充满了讽刺意味的,困兽之斗。

  天幕之下。

  楚云飞,看着这一幕,那只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因为用力,指节,捏得发白。

  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的,愤怒,在他的胸中,翻涌。

  他可以接受,在战场上,被李云龙,用任何方式击败。

  但他无法接受,一个像李云龙这样的,真正的军人,一个纯粹的英雄,被这样一群,只会玩弄权术的官僚,以这样一种方式,羞辱。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残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冲突,将以段鹏被强行驱离,而悲惨收场的时候。

  那位高级干部,却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的目光,从李云龙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上,移开。

  缓缓地,落在了,段鹏脚边,那个装着水果和酒的网兜上。

  他看着那瓶,被报纸,小心翼翼包裹着的,白酒。

  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用一种,仿佛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最终,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充满了“人情味”的决定的语气,对着哨兵,开口。

  “把酒,留下。”

  “让他,走。”

  这句话,让现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段鹏,愣住了。

  他跪在地上,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仿佛是“法外开恩”的干部。

  他似乎,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而李云龙,也停止了撞门。

  他同样,愣愣地,看着那个干部。

  他那颗,被愤怒烧得,有些混乱的大脑,一时间,也无法处理,这个,突如其来的,“反转”。

  天幕下,赵刚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的笑容。

  他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这不是“人情”。

  这是“施舍”。

  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也更残忍的,羞辱。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李云龙,也告诉段鹏。

  你们的忠义,你们的情分,在“规则”面前,一文不值。

  我今天,之所以,留下这瓶酒。

  不是因为,我被你们感动了。

  只是因为,我,可怜你们。

  就像,一个富人,随手,丢给路边的乞丐,一个,发了霉的,馒头。

  跪在地上的段鹏,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那张,还挂着泪痕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没有了哀求,没有了绝望,也没有了愤怒。

  只剩下一种,死寂般的,麻木。

  他没有再哭喊。

  也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对着那个高级干部,对着那个,给了他“恩赐”的人。

  缓缓地,弯下腰。

  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咚!”

  “咚!”

  “咚!”

  那声音,不大。

  但却像三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磕完头,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然后,他转过身,看了一眼,铁门后,那个,同样陷入了死寂的,师长。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只是,转回头,迈开脚步,一言不发地,朝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他的背,挺得笔直。

  但那背影,却充满了,一种,被揉碎了,碾烂了的,屈辱,与悲凉。

  李云龙,就那么,隔着铁门,呆呆地,看着段鹏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他没有再咆哮。

  也没有再骂人。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

  眼神,空洞得,像一片,被大火烧过的,寸草不生的,荒原。

  一个哨兵,走上前,将那瓶,用段鹏的尊严,换来的酒,从网兜里,拿了出来。

  然后,隔着铁门的缝隙,递到了,李云龙的面前。

  天幕之上,一行血红色的,冰冷的字幕,缓缓浮现。

  【英雄的傲骨,在这一刻,被彻底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