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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门方向传来的炮声如同惊雷,瞬间撕裂了台北郊外这片虚假的宁静。

  也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子,将沉浸在往日回忆中的楚云飞,无情地拖回了这残酷而又冰冷的现实。

  他站在窗前看着远方那片被炮火映红的天空,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熟悉的炮火轰鸣声,那熟悉的硝烟的味道,仿佛一瞬间将他带回了多年前的那个战场。

  带回了那个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时代。

  可他知道。

  他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常胜将军。

  他只是一个被剥夺了所有兵权,被软禁在这座孤岛上的,无用的老人。

  “老爷……”

  年迈的管家听到动静,披着衣服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慌。

  “外面……外面好像打起来了……”

  楚云飞没有回头。

  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然后他转过身快步地走回书桌前。

  他没有去拿那把勃朗宁**。

  而是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架看起来就极其精密的德制高倍军用望远镜。

  他拿起望远镜,甚至来不及穿上一件外套。

  就那么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唐装,快步地走出了书房,走出了那座囚禁了他半生的华丽的宅院。

  “老爷!您要去哪?”

  管家在后面焦急地呼喊。

  但楚云飞充耳不闻。

  他坐上自己的车,一脚油门踩到底。

  黑色的轿车像一道离弦的箭,在寂静的夜色中划出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海边的方向疾驰而去。

  天幕之下。

  李云龙等人看着画面中楚云飞这反常的举动,都愣住了。

  “他**这小子想干什么?”

  李云-龙皱着眉头满脸的困惑。

  “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对岸**关他屁事?他一个光杆司令还想跑去前线指挥?”

  丁伟也看不懂。

  “我看他那架势不像是去指挥倒像是去……看热闹?”

  赵刚没有说话。

  他只是凝重地看着天幕,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飞驰。

  最终停在了海边的一处悬崖之上。

  楚云飞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腥咸湿冷的海风迎面吹来,将他那身宽松的唐装吹得猎猎作响。

  也吹动着他那早已花白的头发。

  他没有理会那刺骨的寒意。

  他只是举起手中的望远镜,贪婪地向着海峡对岸那片炮火连天的土地望去。

  天幕的镜头在此刻给了一个极其震撼的特写。

  它通过那高倍望远镜的视角,清晰无比地将对岸解放军炮兵阵地的景象,呈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无数门大口径的榴弹炮排成一排,在指挥员的口令下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炮手们赤膊着上身,浑身都是汗水和硝烟。

  他们动作娴熟地装填着炮弹,眼神专注而又狂热。

  那熟悉的军装。

  那熟悉的“三三制”战术小组。

  那熟悉的“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一切的一切都让楚云飞感到那么的熟悉。

  也那么的陌生。

  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战场。

  回到了那个与他一生的宿敌斗智斗勇的岁月。

  只是这一次。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与对方分庭抗礼的对手。

  他只是一个局外人。

  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故土被炮火洗礼,却又无能为力的,可悲的旁观者。

  天幕的旁白用一种平静而又悲凉的语调,说出了楚云飞此刻的内心活动。

  当年他是战场上的指挥官,每一次炮击都牵动着他的心弦,都关乎着数万将士的生死。

  而现在他只是一个看客。

  一个连为自己脚下这片土地辩护一句的资格都没有的失败者。

  他甚至在心里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希望对岸的炮火能更猛烈一些。

  再猛烈一些。

  最好能将他脚下这片囚禁了他半生的孤岛,连同上面所有虚伪的、腐朽的、令人作呕的一切,都彻底地,从地球上抹去。

  因为。

  他的家。

  就在对岸啊。

  天幕之下。

  李云龙看着那个在悬崖边上顶着寒风,遥望故土的老人。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嘲讽的话。

  他只是沉默地喝着酒。

  那酒喝在嘴里是辣的,到了心里却变成了无尽的苦涩。

  他忽然觉得。

  自己这位老对手挺可怜的。

  真的挺可怜的。

  赵刚看着楚云飞那孤独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转头对李云龙说。

  “老李或许对他来说最大的痛苦不是兵败,而是回不了家。”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李云-龙心中那把生了锈的锁。

  是啊。

  回不了家。

  对于一个将“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中国人来说。

  还有比这更残忍的惩罚吗?

  孔捷和丁伟也沉默了。

  他们看着天幕仿佛也看到了自己。

  如果当年失败的是他们。

  他们是否也会像楚云飞一样,在异乡的土地上孤独地遥望着故乡的方向,直到老死?

  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凉感,在酒桌上空弥漫开来。

  炮声渐歇。

  夜色更深。

  楚云飞依旧站在海边没有离去。

  他从怀里拿出了那个包裹着故乡泥土的白色手帕。

  他将它紧紧地攥在手里。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温暖。

  天幕之上。

  一行字幕缓缓浮现。

  【一抔黄土能否慰藉半世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