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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内外,鸦雀无声。

  那些刚才还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王家笑话的村民,这会儿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腿肚子直哆嗦,下意识地,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没再理会脚下的这滩烂泥,而是转身走到了墙角,拿起了那把平时用来劈柴的斧头。

  那斧头,被他磨得锃亮,斧刃在夕阳下,闪着森冷的寒光。

  院子外头的村民,看见他拿起了斧头,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他要干啥?他不会是要杀人吧?”

  “疯了!这小子真是疯了!”

  人群里,有人哆嗦着喊了一句。

  “啊——!”

  胆子小的婆娘,已经吓得尖叫起来,转身就往家跑。

  “杀人了!王强杀人啦!”

  村民们呼啦一下,又往后退开好大一截,生怕那斧头,下一秒就砍在自个儿脖子上。

  王强提着斧头,一步一步地,走回了院子当中。

  他看都没看地上趴着的马福海。

  而是走到了那个昏死过去的张巧嘴身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王强举起了斧头。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咔嚓!”

  又是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啊——!”

  那昏死过去的张巧嘴,又被这股子钻心的剧痛,给活活疼醒了!

  她低头一看,自个儿那条没断的腿,也被王强用斧子背,给生生地砸断了!

  两条腿,全都废了!

  王强面无表情地,拖着张巧嘴的一只脚,就像拖着一袋子**,把她从院子当中,拖到了院子的大门口。

  然后,他又走回去,把像滩烂泥一样的马福海也拎了过去,跟张巧嘴扔在了一起。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到了自家院子的大门槛那儿。

  他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斧头。

  “咚——!!!”

  一声巨响!

  那锋利的斧刃,深深地陷进了门槛里,足有半寸深,整个门框都跟着震了一下。

  王强松开手,那把斧头,就那么立着。

  像一块碑。

  他环视着院子外头,那些吓得脸都绿了的村民。

  他终于开口了。

  “我王强,今天就把话放这儿。”

  “这家,是我家。”

  “这门里的人,是我的人。”

  “从今天起,谁要是再敢上我家的门说三道四,打歪主意,下场,就跟他们一样!”

  他说完,用手指了指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两个人。

  “这门槛上的斧子,就是记号。”

  “我不管他是村长,还是天王老子,谁要是想踏进这个门槛一步,就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骨头,有没有这块门槛硬!”

  说完,他猛地一用力,把那把深深嵌入木头里的斧子,给拔了出来。

  转身,哐当一声,关上了院门。

  “砰!”

  那根粗大的木杠子,从里头,重重地落了下去。

  院子外,只剩下马福海和张巧嘴那微弱的**声,和村民们那粗重的呼吸声。

  院门内。

  屋门,也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苏婉背靠着门板,早就哭得没了力气,顺着门板,滑坐在了地上。

  她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

  王强走过去,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轻轻地抹掉了她脸上的泪水。

  “嫂子。”

  他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没事了。”

  “俺回来了。”

  苏婉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她放声大哭。

  把这辈子的委屈,这辈子的害怕,全都哭了出来。

  夜深了。

  外头的风刮得更紧了。

  村里却安静得吓人。

  马福海和张巧嘴,早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走了。

  听说,是福大爷看不下去,托人套上拖拉机,把人往镇上的卫生院拉。

  能不能救得回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王强家那扇插着木杠的院门,再也没人敢靠近。

  那一晚,苏婉哭了很久,哭累了就靠在王强的肩膀上睡着了。

  王强把她抱回炕上,盖好被子,自己就坐在炕沿边上,抽了一晚上的烟。

  天亮的时候,他才把嫂子叫醒,两人谁也没提昨天的事,就跟没发生过一样,默默地吃了早饭。

  日子,还得过下去。

  打人是解气,可也把路给堵死了。

  王强知道,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不死不休。

  他心里那股子狠劲儿,也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可时间一晃,就进了腊月。

  天气说冷就冷,前一天还刮着呜呜的北风,后半夜,就下起了鹅毛一样的大雪。

  那雪,下得是真大,跟老天爷把棉被给撕了,把里头的棉花全都给倒了下来似的。

  一夜的功夫,外头就白茫茫的一片,地上的雪,积了能有半尺厚。

  房檐上,挂上了一排排亮晶晶的冰溜子,村里的小路,全都被大雪给盖住了,连个脚印都瞅不见。

  江面上,更是早就冻得结结实实,那冰层,厚得能走牛车。

  这下,别说下网捕鱼了,就是想在冰上凿个窟窿眼儿都费劲。

  好在王强早有准备,家里那半袋子白面,还有房梁上挂着的一排排咸鱼腊肉,足够他和嫂子撑个月把。

  外头天寒地冻,屋里却暖和得很。

  那两扇新装的玻璃窗,把风雪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外头。

  苏婉把新棉袄、新棉裤都穿上了,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就着亮堂的光线,给王强织毛衣。

  王强则在院子里,把那些从山上扛回来的木料,一根根地用手摇锯分解开,又用斧子和刨子,慢慢地拾掇着。

  他准备开春就盖新房,这木料,得提前都准备好。

  两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院外,谁也不说话,可那股子安稳劲儿,却比啥都踏实。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小半个月。

  雪断断续续地就没停过,越下越大。

  村里头,已经开始缺粮。

  各家各户那点存粮,早就吃得快见了底。

  不少人家,又开始啃那又干又硬的苞米面饼子,有的甚至连苞米面都吃不上了,只能拿些干菜叶子煮糊糊喝。

  王强家的日子,虽然比别人家强,可也开始紧张起来。

  那半袋子白面,眼瞅着就下去了一半。

  房梁上的腊肉,也吃了好几条。

  “强子,咱家的粮食,怕是撑不到开春了。”

  这天晚上,苏婉一边盛着稀饭,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

  王强心里也有数,他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吃完饭,他没像往常一样去院子里鼓捣木头,而是走进了那间堆放杂物的小偏房。

  他从一堆破烂里,把那把自制的土喷子给翻了出来。

  枪管子被他用猪油擦得乌黑锃亮,枪托也打磨得光滑了不少。

  他把枪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从一个铁罐子里,倒出那包用油纸包着的黑火药,闻了闻,还好,没受潮。

  他又把之前熔好的那些**,拿出来,用小锉刀,把上面那些毛刺都给磨平了。

  一颗颗**,变得又圆又滑。

  苏婉端着一碗热水走了进来,看见他又在摆弄那杆吓人的土枪,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强子,你……你又要进山?”

  “嗯。”

  王强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江上走不了了,只能去山里碰碰运气。嫂子你放心,俺心里有数,就去山外头转转,不往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