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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文涛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这是什么路数?

  陆卓的心脏则是在一瞬间的停滞后,开始疯狂擂鼓。

  陷阱?试探?还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机遇?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冯四似乎对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脸上的恭敬笑容丝毫不减。

  “昨夜张家那场大火,烧得可真是……恰到好处。想必,就是陆公子的手笔吧?”

  此言一出,赵文涛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猛地看向陆卓,眼神里全是惊骇。完了!被官府抓到把柄了!

  陆卓却依旧面沉如水,只是那双眸子,愈发深不见底。

  冯四再次压低声音。

  “那把火,陆公子……还想不想再放一把,烧得更旺些?”

  ……

  一刻钟后,西城,一家不起眼的面馆。

  呼噜……呼噜……

  热气腾腾的汤面被吸进嘴里,发出满足的声响。

  一个面容清瘦的中年人,正埋头对付着碗里最后一根面条。

  他吃得专注而投入。

  在他的对面,陆卓与赵文涛正襟危坐。

  终于,那中年人喝干了最后一口面汤,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用袖子随意地抹了抹嘴。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赵文涛,径直落在陆卓身上。

  “你,才是陆卓。”

  他用的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陆卓心中一凛。

  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就是冯四口中的刺史——孟怀安?

  他身上没有半分官威,倒像个穷困潦倒的老秀才。可这份眼力,却毒辣得可怕。

  “大人如何得知?”陆卓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孟怀安扯了扯嘴角:“你身边这位小兄弟,眉宇间虽有几分英气,但眼神太过干净。一看,就不像是个敢在深夜里提着火油瓶,把百年望族烧成白地的人。”

  赵文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又是尴尬又是憋屈。

  自己看起来就那么怂吗?

  陆卓闻言,反倒坦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野性的不羁。

  “大人好眼力。火,的确是我放的。”

  这般干脆利落的承认,让孟怀安眼中的欣赏之色再也无法掩饰。

  他点了点头,身体微微前倾。

  “很好。既然陆公子是爽快人,本官也就不绕弯子了,张家,本官也想除掉。你我,可以合作。”

  陆卓挑了挑眉:“大人说笑了。我不过一介流民,侥幸当个掌柜的,哪有本事跟张家掰手腕?您是川洲的天,要对付区区一个张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孟怀安的脸上,闪过惊慌与急切。

  “一句话的事?”他苦涩地摇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若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实不相瞒,张家今夜,就会对你下死手!张为民那个老匹夫,已经动了杀心!你我合作,你取你的命,我取我的权,正是各取所需!”

  “哦?”陆卓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那我就更好奇了。一,刺史大人为何要找我这么个流民合作?二,这张家究竟如何碍了您的眼,非要除之而后快?三,堂堂刺史,对付一个地方豪族,为何不敢自己动手?”

  一连三个问题,如三支利箭,直指孟怀安的软肋!

  孟怀安的脸色一阵青白,他死死盯着陆卓,良久,才长叹一声。

  “好,好个陆卓,果然名不虚传。”他端起茶碗,将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告诉你也无妨。这刺史府里,从参军到皂隶,十人里倒有七个,是张家喂熟的狗!我的一举一动,甚至晚上多翻了几次身,第二天都能传到张为民的耳朵里!这川洲,究竟是姓孟,还是姓张,我自己都快分不清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我想拿回权柄,就必须拔掉张家这颗毒牙!可他们行事滴水不漏,明面上从不违法乱纪,我若用官面上的手段,根本无法一网打尽,只会打草惊蛇,反受其害!”

  陆卓静静地听着,心中已然信了七分。

  “那为何是我?”陆卓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孟怀安看着陆卓,一字一顿。

  “因为,这满城上下,对张家恨之入骨的人很多,但真正敢动手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空气再次陷入沉寂。

  陆卓的手指,在粗糙的木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许久,他敲击的动作停下。

  “动手可以,大人,打算如何配合?”

  孟怀安精神大振,眼中精光暴射!

  “城外有一伙流窜的悍匪,本官会找个由头,将城防军调离西城。事成之后,所有罪责,都会推到那伙贼匪头上,保证做得天衣无缝!”

  借刀杀人,再嫁祸于人。好一招毒计!

  陆卓的嘴角,终于勾起了森然的弧度。

  “成交。”

  孟怀安如释重负,从怀中摸出一个蜡封的油纸包,轻轻推到陆卓面前。

  “这里面,是张家所有核心人物的资料,以及他们豢养的巡城护院的换防时间、巡逻路线。今夜子时,是他们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陆卓拿起油纸包,掂了掂,没有立刻打开。

  他站起身,对着孟怀安随意地拱了拱手。

  “面钱,我付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带着赵文涛,消失在面馆门口。

  ……

  回到自家小院,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屋内的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四人正坐在一张方木桌上。

  “文涛,跟小哑巴和牛娃交代一下情况。”陆卓的声音异常平静。

  “张家那条老狗,已经咬上我们了。不想被剁碎了喂狗,就得先把他们宰了。”

  赵文涛深吸一口气,开始用最简洁的话,转述着今夜的危局与杀机。

  出乎陆卓意料的是,屋内的气氛虽然严肃,却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慌乱。

  沈小烟缓缓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簇微弱却执拗的火苗。

  她看着陆卓,虽然一言不发,但那眼神分明在说:我听你的。

  牛娃更是已经迫不及待。

  很好。

  陆卓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满意。

  这支草台班子,虽然人少,却都是见过血、或者是不怕见血的狠角色。

  他走到桌边,缓缓展开了那张从孟怀安处得来的布防图,眼中杀机沸腾。

  “今夜,张家怕是就有动作。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