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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文涛看着陆卓那张青紫交加、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脸。“公子,你这伤……要不,咱们再休整两天?等你脸上的伤消了再去?”

  “不必。”

  陆卓撑着地站起身。

  他瞥了赵文涛一眼,“这世道,多等一天,就多一分死的可能。走,去城门口看看。”

  许靖石见状,也连忙跟了上来。

  三人一瘸一拐地靠近那道绝望的城墙。

  离得近了,城门口肃杀之气和城外流民的腐臭气息混杂在一起,更是令人作呕。

  “站住!干什么的!”

  还没靠近吊桥,一个挎着腰刀的官兵就厉声呵斥,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赵文涛连忙上前,脸上堆起谦卑的笑容。“军爷,我们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想进城投奔个亲戚。不知军爷可否行个方便?”

  他说话时,手不经意地从怀里掏了掏,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露出一角。

  那官兵斜睨了他一眼。“方便?城门口贴着刺史大人的告示,眼瞎了不会自己去看吗?滚滚滚!别在这碍事!”

  这兵痞的态度,简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

  赵文涛心里暗骂,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他侧过身,指了指身后顶着一张猪头的陆卓。“军爷,您再看。我这兄弟路上被匪人打了,伤得极重,再不进城找个大夫,怕是……怕是命不久矣啊!”

  说着,他手腕一翻,一枚黄澄澄的金锭子滑入掌心。

  那士兵的呼吸瞬间粗重了几分,瞳孔猛地一缩。

  然而,他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猛地将赵文涛推开。“少他**来这套!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进!赶紧滚,再不滚,老子把你们当叛军奸细给抓起来!”

  说罢,便不再理会三人,扭头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三人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无奈退到远处城墙的阴影下。

  “他**,油盐不进!”赵文涛气得低声咒骂。

  没过多久,又有几波人上前尝试。

  有衣着华贵的商贾,捧着一整盘银子;有自称是某某县令远亲的乡绅,拿着信物;甚至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抱着病得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地上磕头。

  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被粗暴地撵了回来。

  “他**,我那五十两银子,在别处都够买个小官了!在这里,连个屁都听不见!”一个锦衣胖子气得跳脚。

  “没用的,”另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人叹气,“我托人问了,我表兄就在城里当主簿,可他递了话出来,说刺史大人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谁求情就撸谁的官!城门校尉更是下了死命令,哪个兵丁敢私放一人,立斩不赦!”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陆卓的心沉到了谷底。

  看来,这川州城,已经不是钱和普通人脉能敲开的了。

  ……

  夜幕降临,临时营地的火堆旁,气氛压抑得可怕。

  许靖石满面愁容。“陆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赵文涛一针见血,“守门的都是些小喽啰,得了死命令,给再多钱也不敢拿。咱们想进去,必须得见到能拍板的人,至少也得是那个城门校尉!”

  可怎么见?人都进不去,还谈什么见校尉。

  死局。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陆卓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轻轻放在地上。

  那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在火光下流转着温润而又迷离的光华。

  即便是在场家境最好的许靖石,也从未见过如此品相的宝物,一时间竟看呆了。

  “明天,”陆卓的目光扫过众人,“接着去。”

  ……

  一连三日。

  从一颗珍珠,到两颗。

  赵文涛磨破了嘴皮子。

  城门,依旧纹丝不动。

  唯一的好消息是,陆卓脸上的肿消了大半,虽然还有些青瘀,但总算恢复了人样。

  这天傍晚,赵文涛垂头丧气地回到营地。“公子,不行,还是不行。”

  陆卓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明天再试最后一次。”

  他环顾四周。“牛娃呢?”

  正在给陆卓伤口换药的沈小烟,用气音小声回答:“牛……牛娃哥……去许家营地了,许家小姐说做了些肉干,请他过去尝尝……”

  陆卓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把他给我叫回来!”

  不一会儿,牛娃被叫了回来。一见陆卓的脸色,他立马心虚地把手背到身后。

  “长本事了啊?全天下都在饿肚子,你倒好,还有闲心去别人家蹭吃蹭喝?”陆卓的声音不大。

  牛娃被骂得低下头:“俺……俺也饿啊……”

  陆卓冷笑一声,“想吃肉是不是?”

  牛娃眼睛一亮,猛地点头。

  “行,”陆卓指着川州城的方向,“进了城,我让你天天吃五花肉吃到吐。进不去,咱们就一起啃树皮!”

  一听这话,牛娃猛地一跺脚,转身就去拿他那把环首刀。

  “给老子站住!”陆卓一声爆喝。

  “蠢货!”

  牛娃被骂得不敢动弹,委屈巴巴地杵在那。

  ……

  翌日清晨。

  陆卓将三颗光华璀璨的珍珠,郑重地交到赵文涛手上。

  城门口,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兵痞。

  赵文涛再次硬着头皮上前,陪着笑脸。

  “又是你们几个阴魂不散的!说了不准进就是不准进!听不懂人话是吧?再敢啰嗦,全都给老子抓起来!”

  许靖石本就心高气傲,这几日跟着受气,早已憋了一肚子火。

  眼看对方如此嚣张,他胸中那股读书人的愤懑之气终于爆发了。

  “你!你一小小兵卒,怎敢如此无礼!”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去抓那士兵的衣襟。

  “反了你了!还敢动手!”那士兵勃然大怒。

  陆卓眼神一凛,刚要上前。

  “住手!”

  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从城门洞里传来。

  紧接着,一个身披甲胄、腰挎长刀的青年将官大步走出。

  那兵痞一见来人,连忙凑上去告状:“校尉大人!这几个刁民想强闯城门,还敢对小的动手!”

  青年校尉眉头一拧,厉声呵斥:“胡闹!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川州城下撒野!”

  他怒气冲冲地转过头,目光扫过众人,当他的视线落在许靖石脸上时,整个人猛地一怔。

  “师……师弟?”

  许靖石也呆住了,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将官。

  “你是……沈师兄?”

  “师弟!真的是你!”那青年校尉脸上爆发出狂喜。

  剧情的反转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许靖石到底是读过圣贤书的人,脑子转得极快。

  他立刻收起惊讶,一脸委屈地指着那早已吓傻的兵痞。

  “师兄!你来得正好!你手下这兵卒便对我等百般刁难,还……还扯坏了我的衣裳!”

  青年校尉一听这话,勃然大怒。

  “你这个狗奴才!”

  他根本不给那兵痞任何解释的机会,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

  两记响亮至极的耳光,直接将那兵痞扇得原地转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