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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很想,带着这个世界上所有他在乎的人——

  白厄、昔涟、万敌、阿格莱雅、缇宝老师们、那刻夏……离开这个注定毁灭的翁法罗斯,去往一个真正充满希望的未来,再也不回来。

  但……他做不到。

  他不是真实的生命,甚至可能连一段运行稳定的代码都算不上。

  自己应该算是比较惨的崩铁穿越者了吧?

  别人穿越,要么穿成星穹列车上的开拓者,要么穿成叱咤风云的实机角色,再不济也是个有名有姓的NPC……甚至连直接穿成星神的都有。

  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穿成了一串连名字都没有的、随时可能被系统清除的异常数据了呢?

  这份自嘲的苦涩,比任何敌人的攻击都更加深刻地侵蚀着他的意志。

  不过……白默早已今非昔比,他已不会再被敌人的只言片语打倒。

  “就算……真如你所说,我的诞生,仅仅只是一个系统运行中产生的、微不足道的意外。”

  最终,白默缓缓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的声音起初很低,带着一种承认事实后的疲惫,但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开始在其中汇聚。

  “但是!”他的声音渐渐平静,“它——就是作为这样一个‘意外’,诞生了。”

  白默直视着来古士的投影,仿佛要透过那数据的光影看到其后的操纵者,声音因为激动和某种情绪而微微颤抖,脆弱得让人心碎,却又坚定得令人动容:

  “你说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是一串空白的代码……那告诉我——

  「卡默斯兰那」、「白默」、「默宝」、「小小白」、「救世厨子」、「白默阁下」、「白默元老」……

  这些来自不同的人、带着不同情感的称呼,于我而言,又究竟是什么?!”

  “是他们,用每一个名字,像是点亮天空的星光,定义了我那空洞的“存在”!”

  “是他们……是每一个这样呼唤我的人,用他们的认知、他们的情感、他们的羁绊……定义了我,填充了我,让我不再是冰冷的空白,让我得以真正地存在!”

  他的眼中仿佛有光芒在燃烧,那是超越了数据与程序的、属于生命的意志的光辉:

  “所以……无论我的本质是什么,无论前途多么绝望!

  我会拯救所有我爱的、以及爱着我的人!

  即便——那需要我逆命而行,拯救这个被星神宣判了死刑的世界!”

  来古士的投影沉默着,似乎在高速分析着这超出计算的变量。

  白默却不再等他回应,抛出了自己刚刚找到的,足以颠覆一切的回答:

  “还有……你问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刚刚找到了。就在翁法罗斯数据库的最底层。

  就在那些被你忽略,视为无用冗余的原始日志里,那是你这种只追求‘结果’的人,从来不会去翻找的角落。”

  他的语气变得清晰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

  “如你所说,翁法罗斯这台星体计算机,本是为「智识」博识尊求解「生命第一因」而建造的权杖。

  但在你到来之后,你直接粗暴地引入了「毁灭」这一个终极答案,覆盖了原本的进程。”

  他步步紧逼:“那么,告诉我,来古士——在翁法罗斯被强行扭曲向「毁灭」之前。

  它本来的,那个属于「智识」的,未被演算至尽头的答案……到哪里去了?”

  创世涡心一片寂静。

  无论是白厄昔涟还是来古士都没有给出答案。

  “我就是它,它就是我。

  卡默斯兰那从来都不是来自天外的变量,它是本属于翁法罗斯的废稿。”

  这一次,来古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的投影的光芒明灭不定,显示出内部正在进行的、远超乎想象的复杂计算与推演。

  良久,他那永远平静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惊叹的凝重:

  “这是我……从未设想过的答案,卡默斯兰那。看来,停留在你身上的‘目光’,远比我所预测到的还要多,还要深远……”

  “「智识」博识尊播撒求解的器皿,「毁灭」纳努克降下终末的宣判……还有那始终沉默旁观、记录一切的「记忆」浮黎……

  注视翁法罗斯的三位星神,竟都在你的身上,下了重注。但,你要知道……”

  啪——!

  一个清晰的响指声清脆地响起,来古士那由数据构成的投影如同被掐断了信号的屏幕,剧烈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白默缓缓放下了手指,眼神冰冷而决绝。

  他亳不犹豫打断了来古士未尽的话语,再让来古士说下去,就该让昔涟姐他们担心了。

  世界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最高权限的控制界面,已然彻底稳固在了白默的掌控之中。

  “小白默……你……你没事吧?”昔涟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她下意识地想去握住白默的手,想要给予他一些安慰和支撑。

  然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白默的手时,她才惊讶地发现——

  白默的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紧地、紧紧地攥着某样东西。

  因为用力,指节甚至有些发白。

  那正是她在之前,塞给他的那枚小巧而精致的头饰。

  他一直都将其握在手中,连面对自身存在虚无时,也未曾放开。

  ……

  见到这一幕,昔涟与白厄无声地对视了一眼,无需言语,他们已从彼此眼中读懂了对方决心,以及……对白默深藏于心的歉意。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即将要做的,是将一副名为“世界”的的重枷,亲手套在白默的肩上,让他背负起近乎永恒的孤独与责任。

  “我这个救世主好像有点失败啊,做了这么多。这个世界……终究还是要走向毁灭了……”白默低下头,试图用自嘲的笑容掩饰内心的无力。

  “白默,你不必妄自菲薄。”昔涟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拂过废墟的春风,带着一种能安抚一切焦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