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雨罚 第一百三十八章 长辈

小说:青梅雨罚 作者:渡水看花 更新时间:2025-11-06 02:13:48 源网站:2k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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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意深郁,天气清冷了起来。

  明慧一大早起来,在衣帽间里坐了一会。

  顾野泊先是敲了敲门,走进去,似饶有兴致地问:“明晚你打算穿什么?”

  明晚家中要办个欢迎会,迎接顾正的归来。

  明慧略有迟疑,她想了很久,这件应能过关,从衣柜里取出来给他看。

  顾野泊微眯着眼,眸光深了起来。

  是件深蓝色素缎的中式旗袍,绣了少量花卉做装饰,因着深色的底子,花卉显得明丽。穿在身上,素净且端庄,很像个长辈。

  顾野泊唇边挂着一抹志得意满的笑:“虽说你穿什么都漂亮,可这件太素了,与其穿它,还不如穿件道袍在身上,显得稳重老成又清心寡欲。”

  明慧低着头,她对衣服的态度从不复杂,就算婚礼上穿的礼服,款式方面也只是发邮件沟通,没有大阵仗地飞去国外试穿或干脆让设计师团队过来。

  可她知道这次的欢迎会,穿什么不可掉以轻心。顾野泊看着她呢,他要她做一个长辈。这件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了,被他一否定,顿时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那我帮你挑。”

  他要替她挑?貌似夫妻相处的小情趣,却令她感到不安。

  她的衣帽间不是家中唯一的禁地吗?他绝不会贸贸然闯入。

  可好像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惯例,被打破了,且都跟顾正有关。

  上一次,他走进来说,顾正要回来了。他在这里折磨她。

  不知怎的,婚后每当她感到日子很难过的时候,她会发疯地怀念试婚纱那天,在顾家祖宅跟顾正单独相处的五分钟。

  彼时她没有指证他,而顾野泊也比现在正常,后来那些糟糕的事尚未发生。

  时光一遍一遍回到那一刻。

  她穿着婚纱,坐在矮柜上,把银色平底芭蕾鞋的搭襻扣好。

  顾正站在门外,叩了叩门。

  她抬头,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有些不知所措。

  他礼貌地说:“很美,恭喜你!”

  当时,矮柜后面的窗户是开着的,风不停地往里灌,她后脑的头发一直向前扑。

  他走进来,替她关好窗问:准新娘怎么在这里?

  她一只鞋穿在脚上,另一只鞋还在地板上,又不能当着他的面跳下来,只好把裸着的脚藏在裙裾里,没由来的一阵紧张。

  他关窗的功夫虽只有几秒,可擦肩而过,她几乎能闻到他薄薄的风衣经过洗涤又在太阳下晾晒过的气息。

  她呼吸一滞,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他关好了窗,她才微微低下头,局促地把头发别在耳后:听说这是顾家的传统。

  他恍然,站在她身前,压低了声音,非常务实地问:婚礼上准备邀请你的父母吗?

  除了父母的事,他还跟她说了别的一些话。

  他说:别担心,这世上又有谁的家人是那么好相处的呢?我小叔多年来从未动过结婚的念头,看来他对你是认真的。

  他还说:其实没有人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感情那么的有经验。经验大概都是要吃一堑才长一智的。

  他是在说她,也是在说他自己吧?

  最后他说:或许我小叔早就走进了你心里,而你却不自知呢。

  她哭了。

  不管他来,是不是像顾野泊说的那样,是为挑衅他小叔,那些话却极大地安慰了她。

  她捂着脸,眼泪止不住地从指缝落下,滴在婚纱上。

  后来,她仰着脸,也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与她相视一眼,淡淡一笑。

  ……

  可那个五分钟,又让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顾野泊冷着脸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她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不想哄着他。

  他眼神流溢下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取消婚礼,我把我们私下约会的照片发给媒体。二、控告顾正,告他刚刚对你**未遂。

  她惊呆了,松寥是对的,夹在他们叔侄中间,她只会遍体鳞伤。

  于是,法庭上,辩方律师问她:原告,你和被告单独相处的五分钟里,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是被告真的企图伤害你,还是你们旧情复燃,甚至还有可能从头来过,重新在一起?

  她再次感到,顾野泊的目光深深笼罩着她。

  她徘徊在崩溃的边缘:我们没有旧情复燃、没有要重新在一起,我指认他……

  她是一个糟糕透了的女人,像一只钟摆,惯性就是摇摆不定。

  顾正、松寥、顾野泊,他们早就看透了她,可他们不说。

  从前,每当她为顾正黯然神伤时,她总是从顾野泊身上汲取温暖,虽是两厢情愿,却也是饮鸩止渴,恶性循环。

  后来她跟顾正的合约解除了,她“自由”了,甚至连那种叫顾野泊的毒,她也远离了。可顾野泊却向她求婚了。

  她甚至极为顺利地嫁进了传说中的豪门,可顾野泊一对她威逼利诱,她就妥协了,她背离事实,当庭指证顾正对她做了他不曾做过的事。

  ……

  顾野泊见她神思不属,把那件深蓝色的中式旗袍在她面前晃了两下。

  灯下,微小的尘埃随着他的动作,呆滞地动了动。

  明慧抬眸,见他的唇边泛起一个笑容,他的笑容远比他的愤怒更可怕,喉咙似被什么堵住了,含糊地嗯了一声,目光埋在衣衫里。

  顾野泊的目光掠过好几条裙子,他一次也没见她穿过。

  大概是因为她不常常在家,双休也去学校的缘故,这些裙子太正式,不适合工作场合。

  他静静寻觅了一会,将瑟缩在一角的裙子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不容置疑地说:“穿这件。”

  他见过,她穿着它站在花枝旁,像轮皎洁的月亮。

  明慧面色惨白,像失了魂一样,柔弱的唇略一抖动,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这是一条明黄色的长裙,裙子的款式很保守,因为一直被她塞在一角,上面有许多细小的折痕。横的、纵的、满目疮痍,像极了她的生活。

  它是三年前,她在顾正生日会上穿的那件衣裳。

  为什么是这件?他一定有他的深意。

  她垂下目光,应了一声,闷闷地把头偏向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