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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的空气凝滞如铁。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翠竹提着裙摆，连礼数都忘了，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小姐，老爷，不好了！”她喘着气，脸色发白，“傅公子……傅公子他……他跪在府门外，说要见您！”
一旁的林修文“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还有脸来？我去打断他的腿！”
“站住！”林茂先低喝一声，制止了冲动的儿子。他看向林以棠，目光深沉。
林以棠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刻。她刚刚才从暗卫的口中，听完了李怜容与傅云堇在街上的那一场对峙。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得她血肉模糊，却也让她清醒得可怕。
她抬起眼，看向父亲，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父亲，让他进来吧。”
顿了顿，她补充道：“有些账，是该当面算清楚了。”
林茂先看着女儿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心中一痛。他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早已翻江倒海的伤痛。他点了点头，对翠竹道：“带他到书房来。”
林修文急道：“父亲！妹妹！你们……”
“修文，”林茂先的语气不容置喙，“坐下。看看他想说什么。”
不多时，傅云堇走了进来。
他再无平日的清隽矜贵，发冠微乱，袍角沾着尘土，一张俊脸苍白如纸。他没有看任何人，视线直直地落在林以棠身上，那双曾蕴着星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悔恨。
“噗通”一声。
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林修文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却被林茂先用眼神死死钉在原地。
“棠棠，侯爷。”傅云堇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关于前世……关于侯爷和夫人的死，我……我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即便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可当他亲口承认的这一刻，林以棠的心还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字句冰冷：“说。”
一个字，却重如千斤。
“前世，是我……是我将侯爷发现齐王谋反证据的事，告知了陛下。”傅云堇痛苦地闭上眼，仿佛不敢看他们的表情，“但我对天发誓，我当时真的以为，陛下是为了保护侯爷，才让他暂离京城，去云州避风。我绝没有想到，陛下他……他会……”
“会顺水推舟，派人扮作盗匪，在路上截杀我们，来个死无对证？”林茂先接过了他的话，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冰。他一步步走到傅云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傅云堇，你十六岁中举，十九岁进士及第，官拜首辅。你告诉我，你当真天真到以为，帝王心术是让你拿来‘以为’的？”
傅云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头埋得更低：“我……我罪该万死。”
“你的确该死！”林修文怒吼，双目赤红。
林以棠却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和嘲讽。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傅云堇面前，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所以，这就是你前世对我冷漠疏远的原因？”她轻声问道，声音里没有哭腔，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因为你害死了我的父母，心中有愧，无颜面对我？”
傅云堇猛地抬头，眼中泪水决堤：“是……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我有什么脸面再拥有你？我只能……只能疏远你，冷落你，我甚至希望你能恨我，忘了我……这样，齐王和陛下的目光，就不会再落在你身上，你才能安全……”
“安全？”林以棠打断他，一字一句地问，“傅云堇，我问你，我独守空闺，夜夜盼你归来，你却音讯全无，我安全吗？我被京中贵妇嘲笑是守活寡的弃妇，我安全吗？我看着你另结新欢，与李怜容出双入对，心如刀割，我安全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几乎变成了质问。
“你所谓的保护，就是把我一个人丢在名为‘侯府夫人’的牢笼里，让我日复一日地怀疑自己，折磨自己，以为是我不够好，是我做错了什么，才让你厌弃我！”
“前世的我，到死都在想，到底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棠棠！全都是我的错！”傅云堇心痛如绞，伸出手想去为她拭泪，却在半空中僵住，最后无力地垂下。他疯了似的朝着地面磕头，一下，又一下，额头很快便见了血。
“棠棠，对不起……对不起侯爷，对不起夫人……这一世，你杀了我，剐了我，我绝无半句怨言！”
整个书房，只剩下他沉闷的磕头声和压抑的喘息。
林茂先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崩溃的年轻人，心情无比复杂。作为父亲，他恨不得一剑杀了他；可作为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臣，他又如何看不出，当年的傅云堇，同样是帝王权术下的一枚棋子。
许久，他终于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傅云堇。”
傅云堇动作一顿，抬起血迹斑斑的额头。
林茂先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前世之事，已成定局。空口白牙的道歉，毫无意义。你现在跪在这里，是想如何弥补？”
这话不是原谅，而是审判。
傅云堇的眼中骤然燃起一簇决绝的火焰，那是在地狱里淬炼过的狠厉与坚定。
“这一世，我要亲手宰了齐王！”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要让当年所有参与此事的人，血债血偿！为侯爷和夫人报仇雪恨！就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我也在所不辞！”
“报仇？”林茂先冷笑一声，“说得轻巧。齐王是君，你是臣。你拿什么报仇？凭你这一腔孤勇，还是这颗随时可以丢掉的脑袋？”
傅云堇挺直了脊梁，目光灼灼地看着林茂先：“我会让他身败名裂，我会找到他谋逆的铁证，让他死得比任何人都惨！这是我欠你们林家的！”
林茂先不置可否，只是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女儿：“棠棠，你的意思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以棠身上。
她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狼狈却又无比执拗的男人，那个她爱了两世，也恨了两世的男人。
良久，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转身朝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要如何偿还你的罪孽，与我无关。”
“但傅云堇，你记住。”
她的脚步在门口顿住，没有回头。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只剩血海深仇。别再用你那套自以为是的保护来恶心我。”
书房内的空气凝滞如铁。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翠竹提着裙摆，连礼数都忘了，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小姐，老爷，不好了！”她喘着气，脸色发白，“傅公子……傅公子他……他跪在府门外，说要见您！”
一旁的林修文“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还有脸来？我去打断他的腿！”
“站住！”林茂先低喝一声，制止了冲动的儿子。他看向林以棠，目光深沉。
林以棠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刻。她刚刚才从暗卫的口中，听完了李怜容与傅云堇在街上的那一场对峙。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得她血肉模糊，却也让她清醒得可怕。
她抬起眼，看向父亲，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父亲，让他进来吧。”
顿了顿，她补充道：“有些账，是该当面算清楚了。”
林茂先看着女儿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心中一痛。他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早已翻江倒海的伤痛。他点了点头，对翠竹道：“带他到书房来。”
林修文急道：“父亲！妹妹！你们……”
“修文，”林茂先的语气不容置喙，“坐下。看看他想说什么。”
不多时，傅云堇走了进来。
他再无平日的清隽矜贵，发冠微乱，袍角沾着尘土，一张俊脸苍白如纸。他没有看任何人，视线直直地落在林以棠身上，那双曾蕴着星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悔恨。
“噗通”一声。
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林修文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却被林茂先用眼神死死钉在原地。
“棠棠，侯爷。”傅云堇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关于前世……关于侯爷和夫人的死，我……我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即便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可当他亲口承认的这一刻，林以棠的心还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字句冰冷：“说。”
一个字，却重如千斤。
“前世，是我……是我将侯爷发现齐王谋反证据的事，告知了陛下。”傅云堇痛苦地闭上眼，仿佛不敢看他们的表情，“但我对天发誓，我当时真的以为，陛下是为了保护侯爷，才让他暂离京城，去云州避风。我绝没有想到，陛下他……他会……”
“会顺水推舟，派人扮作盗匪，在路上截杀我们，来个死无对证？”林茂先接过了他的话，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冰。他一步步走到傅云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傅云堇，你十六岁中举，十九岁进士及第，官拜首辅。你告诉我，你当真天真到以为，帝王心术是让你拿来‘以为’的？”
傅云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头埋得更低：“我……我罪该万死。”
“你的确该死！”林修文怒吼，双目赤红。
林以棠却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和嘲讽。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傅云堇面前，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所以，这就是你前世对我冷漠疏远的原因？”她轻声问道，声音里没有哭腔，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因为你害死了我的父母，心中有愧，无颜面对我？”
傅云堇猛地抬头，眼中泪水决堤：“是……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我有什么脸面再拥有你？我只能……只能疏远你，冷落你，我甚至希望你能恨我，忘了我……这样，齐王和陛下的目光，就不会再落在你身上，你才能安全……”
“安全？”林以棠打断他，一字一句地问，“傅云堇，我问你，我独守空闺，夜夜盼你归来，你却音讯全无，我安全吗？我被京中贵妇嘲笑是守活寡的弃妇，我安全吗？我看着你另结新欢，与李怜容出双入对，心如刀割，我安全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几乎变成了质问。
“你所谓的保护，就是把我一个人丢在名为‘侯府夫人’的牢笼里，让我日复一日地怀疑自己，折磨自己，以为是我不够好，是我做错了什么，才让你厌弃我！”
“前世的我，到死都在想，到底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棠棠！全都是我的错！”傅云堇心痛如绞，伸出手想去为她拭泪，却在半空中僵住，最后无力地垂下。他疯了似的朝着地面磕头，一下，又一下，额头很快便见了血。
“棠棠，对不起……对不起侯爷，对不起夫人……这一世，你杀了我，剐了我，我绝无半句怨言！”
整个书房，只剩下他沉闷的磕头声和压抑的喘息。
林茂先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崩溃的年轻人，心情无比复杂。作为父亲，他恨不得一剑杀了他；可作为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臣，他又如何看不出，当年的傅云堇，同样是帝王权术下的一枚棋子。
许久，他终于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傅云堇。”
傅云堇动作一顿，抬起血迹斑斑的额头。
林茂先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前世之事，已成定局。空口白牙的道歉，毫无意义。你现在跪在这里，是想如何弥补？”
这话不是原谅，而是审判。
傅云堇的眼中骤然燃起一簇决绝的火焰，那是在地狱里淬炼过的狠厉与坚定。
“这一世，我要亲手宰了齐王！”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要让当年所有参与此事的人，血债血偿！为侯爷和夫人报仇雪恨！就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我也在所不辞！”
“报仇？”林茂先冷笑一声，“说得轻巧。齐王是君，你是臣。你拿什么报仇？凭你这一腔孤勇，还是这颗随时可以丢掉的脑袋？”
傅云堇挺直了脊梁，目光灼灼地看着林茂先：“我会让他身败名裂，我会找到他谋逆的铁证，让他死得比任何人都惨！这是我欠你们林家的！”
林茂先不置可否，只是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女儿：“棠棠，你的意思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以棠身上。
她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狼狈却又无比执拗的男人，那个她爱了两世，也恨了两世的男人。
良久，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转身朝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要如何偿还你的罪孽，与我无关。”
“但傅云堇，你记住。”
她的脚步在门口顿住，没有回头。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只剩血海深仇。别再用你那套自以为是的保护来恶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