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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世,他本以为,这块沾满了血腥和权谋的令牌,再也用不上了。

  他看着它,看了许久许久。

  最终,他用那只还在淌血的手,紧紧地,将它握住。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夜风灌入,吹得烛火疯狂摇曳。

  他将令牌举至唇边,对着沉沉的夜空,吹响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口哨。

  哨声并不响亮,却尖锐得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带着一种非人的频率,穿透夜幕,传向远方。

  不过片刻。

  三道黑影,便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档案室的屋顶上。

  他们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身上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仿佛三具最完美的杀人傀儡。

  “主上。”

  傅云堇没有回头。

  他只是遥遥望着远处,皇城的方向。

  那里,有他用性命去肖想,去守护的人。

  “去云州。”

  他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找到王德海。”

  “告诉他,他的死期,到了。”

  皇宫,御书房。

  皇帝正在听取大理寺卿的奏报。

  “……陛下,那吴管事,确实是突发恶疾,暴毙而亡。仵作已经验过尸,绝无外伤,也无中毒迹象。”

  大理寺卿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话。

  “哦?”皇帝挑了挑眉,“这么巧?”

  “这个……人有旦夕祸福,天牢那种地方,本就阴晦,犯人突然病死,也是……也是常有的事。”大理寺卿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

  皇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那傅云堇呢?他有什么反应?”

  “回陛下,傅公子他……他并未多言。只是说,少了一个证人,有些可惜,但于大局无碍。”

  “他还说……”大理寺卿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才继续道,“他还说,想让人永远闭嘴,杀人,不是最好的办法。”

  “呵呵。”皇帝闻言,轻笑出声。

  “这小子,倒是有趣。”

  他当然不信什么“病死”。

  这背后,定是老四的手笔。

  只是,他没想到,傅云堇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了。

  这可不像一条被逼急了的疯狗,该有的反应。

  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陛下,那……齐王殿下的案子,还让不让傅云堇继续查下去?”大理寺卿试探着问道。

  “查!为什么不查!”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朕倒要看看,他没了关键人证,还能给朕查出什么花样来!”

  “传朕旨意,命傅云堇,三日之内,必须给朕一个交代。否则,就以诬告皇子之罪,论处!”

  “是!”大理寺卿领了旨,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寂静。

  皇帝靠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脱离他的掌控了。

  傅云堇的平静,透着一股诡异。

  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短暂的宁静。

  “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悄无声息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派人,去给朕盯紧了傅云堇。”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的一举一动,见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朕都要知道。”

  “奴才遵旨。”

  李德全刚要退下,皇帝又叫住了他。

  “还有,云州那边,有什么消息?”

  李德全连忙回道:“回陛下,云州布政使林茂先,上任之后,雷厉风行,正在彻查当地一桩水利工程的亏空案,据说,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林茂先……”皇帝沉吟了片刻。

  他记得,这个林茂先,是个不错的臣子。

  有能力,有风骨,就是性子,有些过于耿直了。

  “那云州知府王德海呢?他可有配合?”

  “王知府……倒是十分配合。不仅主动提供了许多账册,还帮着林大人,抓了几个贪墨的小吏。”李德全道。

  “是吗?”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王德海,是老四的人吧?”

  李德全心中一凛,不敢搭话。

  “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也想在朕面前,演一出将功赎罪的戏码?”

  皇帝的眼神,陡然变冷。

  “传朕密旨,给云州锦衣卫指挥使。让他给朕,盯紧了王德海。”

  “只要他有半点异动,或者……林茂先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东西。”

  “就让他,永远也开不了口。”

  “奴才……明白。”李德全的心,狠狠一颤。

  他知道,皇帝这是,动了杀心了。

  无论是齐王,还是傅云堇,亦或是林茂先,王德海……

  这些人,在陛下的眼里,都只是棋子。

  有用的时候,就用。

  没用,或者,变成了威胁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弃掉。

  这盘棋,越来越乱了。

  而真正执棋的人,却始终,稳坐中军帐,冷眼旁观。

  ……

  与此同时。

  一封来自京城的,八百里加急的密信,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送往云州。

  信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小小的,用鲜血印上的玄铁令牌的印记。

  信的内容,也只有一句话。

  ——“杀王德海,伪作匪患,嫁祸齐王党羽。”

  而在另一条路上。

  几匹快马,也正日夜兼程,朝着云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普通的黑衣人。

  他的怀里,揣着一封来自林以棠的,“滚烫”的家书。

  只是,这封信的目的地,并不是云州布政使司。

  而是……云州城外,三十里铺的一家悦来客栈。

  那里,有傅云堇早就安排好的人,在等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那个黄雀。

  却不知,在这盘棋局的更高处,还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风,起于青萍之末。

  一场围绕着云州,围绕着王德海的血雨腥风,即将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刻,猛然爆发。

  信送出去的第三天。

  林以棠坐在窗前,手里捏着一卷书,心思却半点没在书页上。

  窗外的海棠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风一吹,便簌簌落下,铺了一地锦绣。

  可她无心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