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德胜布庄那件事之后，林以棠便再也没有搭理过沈万安。
她吩咐下去，林家名下所有的铺子，都不许再接待这个人。
她以为，把话说到那个份上，沈万安就算再蠢，也该明白她的意思，从此以后，安分守己，不要再来纠缠。
可她，还是低估了一个人的无耻程度。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天气晴好，林以棠正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和母亲吕秀清一起，清点给远在云州的父亲准备的行囊。
“这件鹤氅是新做的，云州入秋后风大，爹爹穿上正好。”林以棠仔细叠好一件月白色的外袍，放入箱中。
吕秀清拿着单子，一一核对：“药材都备齐了，还有你爹爱看的几本书，也都放进去了。”
母女二人正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一个家仆突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因跑得太急，险些被门槛绊倒。
“夫人，小姐，不好了！”
吕秀清秀眉微蹙：“何事如此慌张？慢慢说。”
“是……是城西的锦绣阁！”家仆喘着粗气，脸上血色尽失，“咱们家……咱们家为贵人们备的那批苏绣，被人给毁了！”
“什么？”吕秀清手里的单子飘然落地，她豁然起身，脸色大变。
锦绣阁是林家名下一家专营顶级绣品的铺子，那批苏绣，是她亲自监工，特地为宫里的贵妃和几位王公贵族的夫人小姐定制的，用料和绣工皆是顶尖，价值千金。
交货在即，怎么会出这种事？
“怎么毁的？人抓到了吗？”林以棠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垂在身侧的手，却已悄然收紧。
“抓……抓到了。”家仆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欲言又止，“是……是沈公子。”
又是他！
林以棠的太阳穴，控制不住地突突跳了两下。
她和吕秀清赶到锦绣阁时，铺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往日里陈设雅致的店堂，此刻狼藉一片。那几匹薄如蝉翼、光彩夺目的苏绣，如同被人丢弃的破布，被扯得稀烂，上面还泼满了刺鼻的墨汁，黑一块，紫一块，彻底报废了。
而罪魁祸首沈万安，正被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死死按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叫骂着。
“放开我！狗奴才！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动小爷一根汗毛试试！”
“不就几匹破布吗？小爷给你们弄脏了，是给你们脸了！还敢提赔钱？小爷我赔得起！但我偏不给！”
铺子的李掌柜，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正急得满头大汗，在原地团团转。一看到林以棠和吕秀清，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哭丧着脸迎了上来。
“东家，夫人，你们可算来了！”
“这……这可怎么办啊！这批货明天就要送进宫里和王府的啊！”
吕秀清看着那一地的狼藉，那些绣品如同她被撕碎的心血，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地上的人，声音都变了调。
“沈万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万安听到吕秀清的喝问，不以为意，直到他看见了站在吕秀清身后的林以棠，眼睛瞬间一亮，立刻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脸上那副嚣张的模样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英勇就义”的悲壮表情，冲着林以棠大声喊道：
“以棠妹妹！你别怕！我这是在帮你！”
周围的伙计和掌柜都听懵了，连按着他的两个伙计，手上的力道都松了半分。
林以棠被他这句话，气得差点笑出声来。
“帮我？”
“对！”沈万安见她搭话，愈发理直气壮，仿佛自己真是个深谋远虑的英雄，“我听说了，这批绣品，是给什么齐王妃和安阳郡主她们做的。”
“她们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眼高于顶，最会挑刺！我这是心疼你！到时候，东西送过去，她们要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为难你，怎么办？”
“所以我干脆，先把这些东西给毁了！就说，是遭了贼！这样一来，你就不用去受她们的气了！你看，多简单！”
他洋洋得意地看着林以棠，下巴高高扬起，仿佛在等着她的夸奖。
“以棠妹妹，你看，我为你考虑得多周到？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为你着想？”
周围的伙计和掌柜，听着他这番惊世骇俗的神逻辑，一个个都目瞪口呆，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
林以棠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她活了两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又愚蠢至极的人。
毁了她的生意，让她损失惨重，信誉扫地。到头来，还成了他“体贴入微”的功劳？
他到底是怎么能把一件蠢到天理难容的事，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理直气壮的？
“沈万安。”
林以棠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她的声音，已经不是冷，而是一种彻底的，麻木的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你真是个天才。”
沈万安没听出她话里的反讽，还以为她在夸自己，笑得更得意了。
“那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林以棠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她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会忍不住，亲手杀了他。
前世的恩情。
那份被她珍藏在心底，让她辗转反侧，让她愧疚难安的所谓恩情。
在这一刻，被沈万安用他那愚蠢而又肮脏的手，亲手砸得粉碎。
碎得，连一片完整的都拼不起来。
原来，所谓的救命之恩，从头到尾，都只是她自己的一场笑话。
她感激的，她想要弥补的，或许从来都不是眼前这个无可救药的男人。
而只是她自己心中，一个虚无缥缈的，关于“恩义”的执念。
现在，这个执念，也该碎了。
“李掌柜。”林以棠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再无半点波澜。
“东家。”李掌柜连忙应声。
“损失了多少，记个账。”
“是，东家。”
“把人，送去京兆府。”
“啊？”李掌柜愣住了。
地上撒泼的沈万安也愣住了。
“送……送去京兆府？”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陡然拔高，“以棠妹妹，你……你要报官抓我？”
“不然呢？”林以棠冷冷反问，“留着你，继续帮我‘分忧解难’吗？”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沈万安彻底慌了，开始剧烈挣扎，“我……我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我是沈家的公子！你把我送进官府，我们沈家的脸面何在？你的脸面又何在？”
见林以棠不为所动，他口不择言地胡说八道起来。
“我们……我们以后，还要做亲家的！你不能这么绝情！”
林以棠懒得再跟他废话，只对那两个伙计冷声吩咐：
“堵上他的嘴，送走。”
“是！”
自从德胜布庄那件事之后，林以棠便再也没有搭理过沈万安。
她吩咐下去，林家名下所有的铺子，都不许再接待这个人。
她以为，把话说到那个份上，沈万安就算再蠢，也该明白她的意思，从此以后，安分守己，不要再来纠缠。
可她，还是低估了一个人的无耻程度。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天气晴好，林以棠正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和母亲吕秀清一起，清点给远在云州的父亲准备的行囊。
“这件鹤氅是新做的，云州入秋后风大，爹爹穿上正好。”林以棠仔细叠好一件月白色的外袍，放入箱中。
吕秀清拿着单子，一一核对：“药材都备齐了，还有你爹爱看的几本书，也都放进去了。”
母女二人正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一个家仆突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因跑得太急，险些被门槛绊倒。
“夫人，小姐，不好了！”
吕秀清秀眉微蹙：“何事如此慌张？慢慢说。”
“是……是城西的锦绣阁！”家仆喘着粗气，脸上血色尽失，“咱们家……咱们家为贵人们备的那批苏绣，被人给毁了！”
“什么？”吕秀清手里的单子飘然落地，她豁然起身，脸色大变。
锦绣阁是林家名下一家专营顶级绣品的铺子，那批苏绣，是她亲自监工，特地为宫里的贵妃和几位王公贵族的夫人小姐定制的，用料和绣工皆是顶尖，价值千金。
交货在即，怎么会出这种事？
“怎么毁的？人抓到了吗？”林以棠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垂在身侧的手，却已悄然收紧。
“抓……抓到了。”家仆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欲言又止，“是……是沈公子。”
又是他！
林以棠的太阳穴，控制不住地突突跳了两下。
她和吕秀清赶到锦绣阁时，铺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往日里陈设雅致的店堂，此刻狼藉一片。那几匹薄如蝉翼、光彩夺目的苏绣，如同被人丢弃的破布，被扯得稀烂，上面还泼满了刺鼻的墨汁，黑一块，紫一块，彻底报废了。
而罪魁祸首沈万安，正被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死死按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叫骂着。
“放开我！狗奴才！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动小爷一根汗毛试试！”
“不就几匹破布吗？小爷给你们弄脏了，是给你们脸了！还敢提赔钱？小爷我赔得起！但我偏不给！”
铺子的李掌柜，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正急得满头大汗，在原地团团转。一看到林以棠和吕秀清，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哭丧着脸迎了上来。
“东家，夫人，你们可算来了！”
“这……这可怎么办啊！这批货明天就要送进宫里和王府的啊！”
吕秀清看着那一地的狼藉，那些绣品如同她被撕碎的心血，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地上的人，声音都变了调。
“沈万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万安听到吕秀清的喝问，不以为意，直到他看见了站在吕秀清身后的林以棠，眼睛瞬间一亮，立刻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脸上那副嚣张的模样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英勇就义”的悲壮表情，冲着林以棠大声喊道：
“以棠妹妹！你别怕！我这是在帮你！”
周围的伙计和掌柜都听懵了，连按着他的两个伙计，手上的力道都松了半分。
林以棠被他这句话，气得差点笑出声来。
“帮我？”
“对！”沈万安见她搭话，愈发理直气壮，仿佛自己真是个深谋远虑的英雄，“我听说了，这批绣品，是给什么齐王妃和安阳郡主她们做的。”
“她们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眼高于顶，最会挑刺！我这是心疼你！到时候，东西送过去，她们要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为难你，怎么办？”
“所以我干脆，先把这些东西给毁了！就说，是遭了贼！这样一来，你就不用去受她们的气了！你看，多简单！”
他洋洋得意地看着林以棠，下巴高高扬起，仿佛在等着她的夸奖。
“以棠妹妹，你看，我为你考虑得多周到？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为你着想？”
周围的伙计和掌柜，听着他这番惊世骇俗的神逻辑，一个个都目瞪口呆，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
林以棠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她活了两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又愚蠢至极的人。
毁了她的生意，让她损失惨重，信誉扫地。到头来，还成了他“体贴入微”的功劳？
他到底是怎么能把一件蠢到天理难容的事，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理直气壮的？
“沈万安。”
林以棠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她的声音，已经不是冷，而是一种彻底的，麻木的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你真是个天才。”
沈万安没听出她话里的反讽，还以为她在夸自己，笑得更得意了。
“那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林以棠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她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会忍不住，亲手杀了他。
前世的恩情。
那份被她珍藏在心底，让她辗转反侧，让她愧疚难安的所谓恩情。
在这一刻，被沈万安用他那愚蠢而又肮脏的手，亲手砸得粉碎。
碎得，连一片完整的都拼不起来。
原来，所谓的救命之恩，从头到尾，都只是她自己的一场笑话。
她感激的，她想要弥补的，或许从来都不是眼前这个无可救药的男人。
而只是她自己心中，一个虚无缥缈的，关于“恩义”的执念。
现在，这个执念，也该碎了。
“李掌柜。”林以棠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再无半点波澜。
“东家。”李掌柜连忙应声。
“损失了多少，记个账。”
“是，东家。”
“把人，送去京兆府。”
“啊？”李掌柜愣住了。
地上撒泼的沈万安也愣住了。
“送……送去京兆府？”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陡然拔高，“以棠妹妹，你……你要报官抓我？”
“不然呢？”林以棠冷冷反问，“留着你，继续帮我‘分忧解难’吗？”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沈万安彻底慌了，开始剧烈挣扎，“我……我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我是沈家的公子！你把我送进官府，我们沈家的脸面何在？你的脸面又何在？”
见林以棠不为所动，他口不择言地胡说八道起来。
“我们……我们以后，还要做亲家的！你不能这么绝情！”
林以棠懒得再跟他废话，只对那两个伙计冷声吩咐：
“堵上他的嘴，送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