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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们整个监督体系,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李达康的声音,慷慨激昂,“我们京州市委市**,有责任!没有管好自己的干部队伍!”

  “我们省纪委,也有责任!监督的探头,没有及时照到这个最阴暗的角落!”

  “我们省**的相关职能部门,同样有责任!对山水庄园这种不正常的经营活动,缺乏应有的警惕和审查!”

  “所以,我觉得现在,不是追究哪一方责任更大的时候!也不是互相指责,互相推诿的时候!”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所有人,都应该从这件事里,吸取教训!都应该承担起自己那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又掷地有声!

  他没有偏帮任何一方,而是把所有人都拉下了水。

  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姿态低到了尘埃里,却又巧妙地,将自己从“第一责任人”的靶子上,挪了下来,变成了“集体责任”中的一员。

  高育良端着茶杯,眼角的余光扫过李达康。

  好一个李达康!

  这一手“以退为进”,玩得真是漂亮!

  他这是在告诉所有人,锅,我背!但不能只让我一个人背!大家都有份!

  李达康的这番话,激起的涟漪,却不是混乱,而是一种诡异的共鸣。

  他把自己摆在了最低的位置,却也把自己从最危险的靶心上,挪开了。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省委组织部长,吴春林。

  他也是上一届常委班子的老人,和刘震东共事多年。

  “达康书记的检讨,很深刻,很有担当!”

  “这也恰恰说明了,山水庄园的问题,其根源,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

  “我同意刘**的看法。”吴春林的目光,转向了田国富,“一个盘踞京州多年的毒瘤,辐**半个汉东,三十多名干部深陷其中。我们的纪检监察系统,却毫无反应。”

  “这不是一句‘敌人太狡猾’就能解释得通的。”

  “田书记,恕我直言,这只能说明,我们的监督,存在巨大的盲区!甚至是失职!”

  又一记重锤!

  如果说刘震东的开火,是个人恩怨。

  那吴春林这个组织部长的跟进,就代表了一种集体的态度!

  田国富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紧接着,省委宣传部长也开了口。

  “是啊,这么大的事情,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我们宣传口天天在讲廉政,讲纪律,结果我们自己的干部队伍里,就藏着这么一个巨大的脓疮!这让我们以后怎么去面对人民群众?怎么去开展工作?”

  “归根结底,还是监督出了问题!事前监督的缺失!”

  “……”

  “……”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风向,彻底变了。

  除了少数几个人,几乎所有发言的常委,都若有若无地,将矛头指向了省纪委,指向了田国富。

  他们都是和刘震东一样,从赵立春时代走过来的老班子。

  刘震东那句“历史遗留问题”,像一根针,扎在了他们每个人的心上。

  谁也不想背这口锅!

  既然刘震东和李达康已经搭好了梯子,他们自然要顺着往上爬,把责任,尽可能地,推到那个最应该负责,却又恰好“失职”了的部门身上去。

  田国富,被彻底孤立了。

  他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群饿狼包围。

  这些人,前一秒还在为京州的**案震惊,后一秒,就默契地结成了同盟,把所有的炮火,都倾泻到了他这个纪委书记的头上。

  他想反驳,想辩解。

  但他知道,没用了。

  当集体利益形成共识的时候,任何个人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求助般地,看向主位上的沙瑞金。

  然而,沙瑞金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终于,当会议室里的火药味,几乎要点燃空气的时候。

  “咳。”

  沙瑞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他的身上。

  “同志们的发言,很踊跃,也很深刻。”沙瑞金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脸色铁青的田国富身上。

  “这说明,大家对我们汉东的党风廉政建设,是真正上了心的。”

  “国富同志,”沙瑞金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同志们的意见,你要认真听,认真反思。”

  “我们纪委的同志,手握利剑,更要时时警醒,不能有丝毫的麻痹和松懈。”

  这番话,听上去是在敲打田国富。

  但田国富却在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沙瑞金这是在保他。

  看似是批评,实则是把这场针对他的围攻,轻轻地,揭了过去。

  “是,沙书记,我一定深刻反思,加强纪检队伍的建设。”田国富立刻表态。

  沙瑞金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如何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是如何把这些蛀虫,一个不剩地,从我们的干部队伍里,揪出来!”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刘**刚才的提议,快刀斩乱麻,我赞成。”

  “田书记的顾虑,分步推进,也有道理。”

  “我看,不如这样。”沙瑞金的目光,再次扫过高育良和刘震东。

  “考虑到案件的复杂性和特殊性,我们不能仅仅依靠现有的力量。”

  “我提议,由省委直接牵头,成立一个‘山水庄园专案调查组’。”

  沙瑞金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个调查组,规格要高,权力要大,要能够排除一切干扰,一查到底!”

  他的目光,从刘震东和田国富的脸上,缓缓滑过,最终,定格在了高育良的身上。

  “育良同志。”

  高育良心中一动,放下了茶杯。

  “你是省委副书记,兼着政法委书记。政法系统,就是我们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个专案组的组长,我看,就由你来挂帅。”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让高育良挂帅?

  刘震东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弛了下来。高育良是上一届班子的老人,让他来主导这个案子,至少,不会让这把火,无缘无故地烧到他们这些“历史遗留问题”的亲历者身上。

  这是一个他可以接受的结果。

  而田国富,那颗已经沉到谷底的心,又猛地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