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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同伟彻底被这套神仙逻辑给整不会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人类女性对话,而是在跟一个逻辑黑洞沟通。

  什么叫他给脸不要脸?

  他拒绝陪她去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消费主义,就等于他活该被现场强制执行夫妻义务?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陈岩石听了都得连夜给他递锦旗,夸他为法治社会牺牲太多。

  “你疯了!”

  祁同伟憋了半天,只能吐出这三个字,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对眼前这一幕最精准的概括。

  “我没疯!你以为我愿意?我忍你五年了!你借我上位,不求上进,这些我都可以忍!”

  “但从今天起,你必须尽一个丈夫的责任!”

  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

  “以后,就一天一次!不多不少!”

  “我们是合法夫妻,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天经地义!”

  祁同伟的大脑处理器,在听到“一天一次”的时候,彻底烧了。

  他感觉自己幻听了。

  一天……一次?

  她当这是什么?交公粮吗?还是健身房打卡?

  她知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了?

  她以为自己是肤白貌美,还是大长腿!

  呸……

  就算她是肤白貌美大长腿,他这辈子、下辈子也不会在碰她!

  祁同伟看着梁璐,这女人是不是脑子里的水,已经溢出来淹没小脑了?

  “不可理喻!”

  他放弃了沟通。

  跟一个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她,让她自己冷静。

  他转身就走,目标明确——门口。

  先出去,找个地方抽根烟,让自己的逻辑回归正常人类的范畴。

  至于这个女人,让她在这间屋子里,跟她那伟大的“一天一次”计划共存吧。

  他三步并作两步,手刚要碰到门把!

  “祁同伟!”

  背后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抗拒的决断。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

  祁同伟的动作顿住了。

  “明天,我就让我爸,把你从东山市公安局局长的位置上拿下来,调回清水衙门当一个司法助理。”

  “我,梁璐,以我父亲,梁群峰的名义……”

  “命……令你,回来!”

  祁同伟的手,悬在门把手上方一厘米处,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在转身的那一刻,他就该想到。

  梁璐,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的背后,站着的是梁群峰,是那个权力的小小任性就能让他粉身碎骨的大人物!

  功劳?业绩?

  在梁群峰的一句话面前,这些东西算什么?

  他可以一夜之间,把你捧上云端;也可以一个念头,就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所谓的英雄,所谓的能力,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他重生一世,带着满腔的恨意和不甘,想要换一种活法。

  可命运,似乎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将他重新按回了那个熟悉的、名为“屈辱”的棋盘上。

  五年前,他为了前途,在汉东大学的操场上惊天一跪。

  如今为了保住这个刚刚到手的局长位置,难道又要在这间小小的宿舍里,向同一个女人再次献上自己的膝盖?

  祁同伟缓缓转过身。

  他看着那个已经完全敞开衬衫的女人,那个脸上带着胜利者微笑的女人。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反抗,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在“梁群峰”这三个字面前,都化为了一阵无力的青烟。

  英雄,在权力面前,不得不折腰。

  祁同伟迈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回到客厅中央。

  他脱下身上的警用外套,随手扔在旁边的椅子上。

  那个警用外套,代表着他的身份,他的职责,甚至是他此刻仅存的尊严。

  他转身走进卧室,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便服。

  没有愤怒,没有咆哮。

  逛街和那种事让祁同伟选择,他肯定选择前者。

  “走吧。”祁同伟拿起车钥匙,率先朝门口走去。

  梁璐愣了一下,连忙扣好扣子,赶紧跟上。

  从宿舍楼到停车场,一路无话。

  她赢了吗?

  好像没有。

  但他不需要赢,祁同伟是汉东的英雄,他是英雄夫人,在她的父亲运作下,祁同伟会步步高升,而接下来她只需要紧紧握住就行!

  祁同伟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跟着梁璐在百货商场里穿梭。

  就在梁璐兴致勃勃地挑选床单颜色时,祁同伟的电话响了。

  “喂。”

  “祁局!我是马云波!”

  马云波。

  祁同伟记得他,一个可敬又可悲的男人。

  他敬佩马云波和他夫人的爱情,他愿意为他豁出去性命,而他为了他夫人,最终不得不被腐蚀。

  说到底马云波也是个苦命人,所以他并不排斥他。

  “你说十点到局里边开碰头会,这已经十二点了,你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祁同伟的余光瞥了一眼身旁,正对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布料指指点点的梁璐。

  他们的局长。

  东山市公安系统所有人翘首以盼的新任局长,此时此刻,正在权力面前低头,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他名义上的妻子牵着鼻子逛商场。

  而一整个公安局的人却在会议室里等他开会。

  何其荒唐。

  何其讽刺。

  祁同伟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但吐出口的话却平静如水。

  “我这边有点私事要处理,上午过不去了。”

  “会议先散了,让同志们各忙各的。我下午两点半准时到局里。”

  “好,那您先忙。”

  电话挂断。

  直到下午一点,梁璐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大包小包,和祁同伟一起回到了单位宿舍。

  祁同伟脱下外套,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宿舍里,除了他们搬回来的几个小件行李,多了一个半人高的瓦楞纸箱。

  那个箱子就那么突兀地摆在客厅中央,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封得严严实实。

  “这是什么?”梁璐放下手里的购物袋,走过去踢了踢箱子,“祁同伟,你买的?”

  祁同伟放下水杯,走了过去。

  他有一种预感。

  这个箱子,不属于他和梁璐的这场闹剧。

  他没有回答,从口袋里摸出钥匙,用尖端划开封箱的胶带,掀开了纸箱的盖子。

  满眼,都是红色。

  一捆捆崭新的百元大钞,整整齐齐地码在箱子里,像一块块烧得通红的砖。

  在钱的最上面,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白色纸条。

  梁璐的呼吸停滞了。

  她活了三十多年,见过父亲的权力,见过学术的清高,但从未见过如此简单粗暴、充满冲击力的画面。

  祁同伟的反应却很平静,他伸手,捻起了那张纸条。

  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祁局长,欢迎来到东山,这是一点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