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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是一个……一个被利用的,愚蠢的工具!

  一个养了别人女儿十几年,最后还要替别人的女儿**的大傻瓜!

  “啊……”

  一股无法抑制的绝望和荒唐,从她的胸腔里炸开。

  她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背叛了恩人,践踏了良心,抛弃了尊严,背井离乡,担惊受怕。

  她以为自己是在为女儿铺就一条金光大道。

  她以为自己的牺牲,是伟大而悲壮的母爱。

  到头来,她所有的付出,她一生的意义,都只是一个笑话。

  她以为她当初策划了一场骗局,却不知道她李梅也一直活在骗局里。

  良久,李梅恢复好情绪。

  她强迫自己,将那几句话,从脑子里驱赶出去。

  假的。

  一定是假的。

  这是一种新的审讯手段。

  他们见酷刑没用,栽赃也没用,就编造出这种荒诞不经的谎言,想要从精神上,彻底摧毁她。

  对,一定是这样。

  她可是晓晓的亲生母亲,血浓于水,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们休想骗过她!

  李梅就这样,蜷缩在冰冷的墙角,一遍又一遍地,强迫自己相信自己编织出的理由。

  她把那些涌上心头的,关于梁晓晓从小到大种种反常的蛛丝马迹,全都死死按了下去。

  她不准自己去想。

  只要不想,那就是不存在的。

  只要她不信,那谎言就伤不到她。

  ……

  过了两天。

  程度还是和以前一样,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笔录。

  “签字。”

  依旧是那两个字,不带任何感情。

  但这一次,李梅没有立刻像过去那样,麻木地拿起笔。

  她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那沓文件上。

  从头到尾,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又是两条人命。

  一个死于车祸,一个死于煤气中毒。

  和之前一样,所有的证据,所有的证人证言,都指向了她。

  又要她认下两条人命。

  李梅拿着笔录的手,抖得厉害。

  她抬起头,看向程度,“我女儿……”

  “梁晓晓……她怎么样了?”

  这句问话,似乎让程度有些意外。

  他抬起眼皮,在李梅的脸上停留了两秒。

  然后开口,“关于梁晓晓。”

  程度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公事公办的,不带一丝个人情绪的语调。

  “她作为揭发案件有功的关键证人,积极配合我们公安机关的调查工作,并且主动交代、澄清了犯罪集团的全部核心事实。”

  “鉴于其重大的立功表现,以及主动退还全部赃款的积极态度,组织上,对她的情况,已经有了明确的考量。”

  “目前,她已经依法结束了协助调查的阶段,恢复了正常生活。”

  “你现在需要关心的,不是她。”

  程度的手指,在那份新的人命案卷上,轻轻敲了敲。

  “而是你自己签下的每一份笔录,和你即将面临的,最后的审判。”

  这番话,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每一个字,都站在法律和程序的制高点上,充满了官方的威严与公正。

  可听在李梅的耳朵里,却无异于一场最猛烈的雪崩。

  揭发有功?

  重大立功?

  恢复正常生活?

  这些词,狠狠地烫在她的心上。

  什么叫揭发有功?是把自己的母亲,推进死地吗?

  什么叫重大立功?是把所有的罪,所有的命案,都栽赃到自己母亲的头上吗?

  原来,她签下的每一份认罪书,都成了女儿的功劳簿!

  她在这里替她**,而她梁晓晓,却踩着她的尸骨,成了有功之人,在外面继续逍遥法外!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淹没了她。

  那两个狱警的话,再一次,排山倒海般地在她脑子里炸响。

  不是亲生的!

  难怪……难怪她能这么心安理得!

  “她还是一个人生活吗?还是有人和她一起生活?”

  李梅不甘心,她想再试探一句,她想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闭嘴!”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暴喝,给生生打断!

  程度的脸上,是一种极度不耐烦的,被打乱了程序的愤怒。

  “李梅!”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你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死刑犯!不是谁的母亲!”

  “不该问的,一个字都不要问!”

  “签完字!老实待着!”

  说完,他不再多看她一眼,猛地拉开铁门,走了出去。

  哐当一声巨响。

  铁门,再次锁死。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第二天来给她送饭的,不再是那个会叹息的年轻狱警,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冷漠的脸。

  他把饭盒从窗口塞进来,全程没有和她有任何眼神交流,也没有说一句话。

  第三天,也是一个陌生人。

  第四天,又换了一个。

  就连那个让她签字的人,也不再是程度。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她完全不认识,穿着**的工作人员。

  他们的态度,比程度更加冰冷,更加机械。

  这种变化,让李梅心中的那个可怕猜测,越来越清晰。

  她被隔离了。

  被彻底地,从任何可能泄露信息的人身边,隔离开来。

  今天,又是送饭的时间。

  铁窗拉开,一个年轻的新面孔出现在外面。

  他刚把饭盒递进来,走廊的另一头,就传来一个年长狱警的呵斥声。

  “快点!放了就走!”

  那个年长的狱警快步走过来,看了一眼铁窗里的李梅,眼神里全是警惕和厌恶。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那个年轻狱警训斥道。

  “上面交代了!这个人,是重中之重的死刑犯!手上好几条人命!不准跟她有任何交流,不准在门口停留超过三秒钟!听明白没有!”

  “是,是,李队。”

  年轻狱警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跟着他快步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

  李梅端着那份饭盒,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重中之重的死刑犯。

  她的案子,已经定了。

  不会再有审讯,不会再有新的罪名。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那最后的一天。

  接下来的几天,印证了她的猜想。

  再也没有人来找她问话。

  再也没有人拿来任何文件让她签字。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囚室,和一日三餐,被从铁窗里塞进来的,毫无温度的饭菜。

  她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