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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要说那些原本就讲究体面的客人了。
那些原本习惯在辰时初刻（7:00）踱步而来，准备在馐珍阁雅座上消磨半个上午的老主顾们。
今日刚踏进那熟悉的门槛，便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一怔。
馐珍阁的朱漆大门刚敞开半个时辰，往常这时该是茶香袅袅、丝竹轻吟的光景。
穿堂的紫檀木八仙桌上摆着冰裂纹瓷盏。
雨前龙井的清香裹着桂花糕的甜香漫过雕梁画栋。
熟客们慢悠悠品茗谈天，伙计们轻手轻脚添水换碟，连走路都怕惊了这满室的雅致。
可今日刚踏进门的老主顾们，脚还没沾稳门口的青石板，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顿住了脚步。
原本供人歇脚的回廊被挤得水泄不通。
排队的人从后堂灶房一直蜿蜒到门口。
有提着竹篮的街坊妇人，扛着工具的匠人，还有穿短打衫的学徒，一个个伸长脖子盯着灶房方向，鼻尖凑得老近。
空气中再也不是熟悉的茶香糕甜，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豆油香混着甜面酱的醇厚，时不时飘来葱花和芝麻的焦香。
这分明就是街边煎饼摊才有的味道，粗粝又直白，狠狠撞在老主顾们早已习惯了清雅的嗅觉上。
更扎眼的是门口那方新立的水牌，原本刻着“碧螺春一两八钱”“蟹粉小笼五钱一笼”的梨花木牌。
如今被粗劣的白木板替代，用墨汁歪歪扭扭写着。
“煎饼果子三文一个！”
“杂烩羹两文一碗！”。
甚至连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晕痕。
打头进来的是张老爷子，从穿着来看就知道是个极其讲究的人。
他穿一件月白杭绸衫，领口绣着暗纹兰草，手里攥着柄象牙折扇，指节上还套着翡翠扳指。
这是他每日来馐珍阁的标配行头。
往日里他进门时，伙计早该上前躬身引路，将他引到临窗的固定座位。
可今日伙计们全围在灶房外帮着递纸包、收铜钱，压根没人顾得上他。
张老爷子眉头先是轻轻一蹙，随即看到排队人群里有人举着油乎乎的煎饼啃得香甜。
油渍蹭到了回廊的雕花栏杆上，那股子煎饼油酱气直往他鼻间钻，他顿时像被烫到似的往后退了半步。
“成何体统！”
张老爷子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意，手里的象牙折扇“啪”地合上，扇柄重重敲了敲自己的掌心。
他花白的胡须气得微微颤抖，另一只手猛地拂过衣襟，绸衫下摆带起一阵风。
“想当年馐珍阁的点心，莲子羹要蒸够三个时辰，桃花酥的酥皮要叠够三十六层，连茶水都要按客人口味温到恰好的火候！
如今倒好，学那街边摊贩炸煎饼、卖粗食，这不是自降身价是什么？
你看这满屋子的油烟气，这嘈杂的人声，哪还有半分上等酒楼的样子？
乌烟瘴气！”
他话刚落音，身后就传来一声附和的叹息。
说话的是布庄的王掌柜，他穿着藏青宁绸袍，身边跟着个拎着账册的伙计，显然是来跟老主顾谈布料生意的。
王掌柜往灶房方向瞥了一眼，只见孙掌柜正系着油污的围裙，亲自给客人递煎饼，脸上还堆着往日里绝不会对寻常百姓露的笑容。
王掌柜摇着头扯了扯张老爷子的袖子，声音里满是失望。
“张兄你看，孙掌柜这是真昏了头了！
咱们当初选这儿谈事，不就是图个清静雅致，来往的都是体面人？
如今这地方，别说谈生意了，连坐下来喝口茶都嫌闹得慌！
往后啊，怕是不能再来了。”
周围几位老主顾也纷纷点头附和。
穿绛红缎裙的李夫人捏着丝帕捂了捂鼻子，嫌恶地避开一个端着煎饼走过的伙计。
“这味道沾在衣料上，回家都得重新浆洗。
早听说对面望江楼新添了江南厨子，不如去那边试试？”
这话正中众人下怀，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找孙掌柜理论的老主顾们，此刻都没了心思，一个个整了整衣袍，沉着脸往门外走。
路过孙掌柜身边时，连个招呼都懒得打，只留下几道冰冷的目光。
街对面的望江楼里，掌柜周明远正扒着二楼窗棂张望，见馐珍阁的老主顾们一个个往这边走，眼睛瞬间亮得像抹了油。
他忙不迭地撩起衣摆跑下楼，亲自守在门口，见张老爷子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脸上堆着热情的笑。
“张老爷子，稀客稀客！
快里边请，您常坐的临湖雅座我特意给您留着呢，刚泡好的明前龙井，温度正好！”
他一边引着众人往里走，一边悄悄给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把店里最好的茶点都端上来。
看着张老爷子、王掌柜这些往日里请都请不来的贵客陆续入座，周明远心里乐开了花。
他偷偷瞥了眼斜对面馐珍阁门口的热闹景象，忍不住在心里暗叹。
孙掌柜这招“昏棋”，可真是把贵客都给我送到门上来了！
这馐珍阁，有了这一次的案底，怕是再也别想跟我望江楼抗衡了。
周掌柜暗自在心底偷笑。
忙乱喧嚣的一天总算熬到了头。
馐珍阁门口那块写着“三文”、“两文”的水牌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像是自己打在自己脸上的巴掌。
孙掌柜瘫坐在后堂太师椅上，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围裙上的油渍都懒得去擦。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唤来那个派去码头盯梢的伙计，声音沙哑地问。
“码头那边……怎么样了？”
那伙计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回话。
“回、回掌柜的，林家摊子……收摊比往常稍早了些，但、但码头上那些扛包的、船工，还是大多在他们那儿买。
我瞧着……人虽比巅峰时少些，可也没少太多，老主顾基本都在……”
这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孙掌柜最后强撑着的幻想。
他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还想再问些什么，账房先生已经捧着账本，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
账房先生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将账本摊开在孙掌柜面前，手指颤抖地指着上面的数字，声音带着哭腔。
更不要说那些原本就讲究体面的客人了。
那些原本习惯在辰时初刻（7:00）踱步而来，准备在馐珍阁雅座上消磨半个上午的老主顾们。
今日刚踏进那熟悉的门槛，便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一怔。
馐珍阁的朱漆大门刚敞开半个时辰，往常这时该是茶香袅袅、丝竹轻吟的光景。
穿堂的紫檀木八仙桌上摆着冰裂纹瓷盏。
雨前龙井的清香裹着桂花糕的甜香漫过雕梁画栋。
熟客们慢悠悠品茗谈天，伙计们轻手轻脚添水换碟，连走路都怕惊了这满室的雅致。
可今日刚踏进门的老主顾们，脚还没沾稳门口的青石板，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顿住了脚步。
原本供人歇脚的回廊被挤得水泄不通。
排队的人从后堂灶房一直蜿蜒到门口。
有提着竹篮的街坊妇人，扛着工具的匠人，还有穿短打衫的学徒，一个个伸长脖子盯着灶房方向，鼻尖凑得老近。
空气中再也不是熟悉的茶香糕甜，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豆油香混着甜面酱的醇厚，时不时飘来葱花和芝麻的焦香。
这分明就是街边煎饼摊才有的味道，粗粝又直白，狠狠撞在老主顾们早已习惯了清雅的嗅觉上。
更扎眼的是门口那方新立的水牌，原本刻着“碧螺春一两八钱”“蟹粉小笼五钱一笼”的梨花木牌。
如今被粗劣的白木板替代，用墨汁歪歪扭扭写着。
“煎饼果子三文一个！”
“杂烩羹两文一碗！”。
甚至连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晕痕。
打头进来的是张老爷子，从穿着来看就知道是个极其讲究的人。
他穿一件月白杭绸衫，领口绣着暗纹兰草，手里攥着柄象牙折扇，指节上还套着翡翠扳指。
这是他每日来馐珍阁的标配行头。
往日里他进门时，伙计早该上前躬身引路，将他引到临窗的固定座位。
可今日伙计们全围在灶房外帮着递纸包、收铜钱，压根没人顾得上他。
张老爷子眉头先是轻轻一蹙，随即看到排队人群里有人举着油乎乎的煎饼啃得香甜。
油渍蹭到了回廊的雕花栏杆上，那股子煎饼油酱气直往他鼻间钻，他顿时像被烫到似的往后退了半步。
“成何体统！”
张老爷子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意，手里的象牙折扇“啪”地合上，扇柄重重敲了敲自己的掌心。
他花白的胡须气得微微颤抖，另一只手猛地拂过衣襟，绸衫下摆带起一阵风。
“想当年馐珍阁的点心，莲子羹要蒸够三个时辰，桃花酥的酥皮要叠够三十六层，连茶水都要按客人口味温到恰好的火候！
如今倒好，学那街边摊贩炸煎饼、卖粗食，这不是自降身价是什么？
你看这满屋子的油烟气，这嘈杂的人声，哪还有半分上等酒楼的样子？
乌烟瘴气！”
他话刚落音，身后就传来一声附和的叹息。
说话的是布庄的王掌柜，他穿着藏青宁绸袍，身边跟着个拎着账册的伙计，显然是来跟老主顾谈布料生意的。
王掌柜往灶房方向瞥了一眼，只见孙掌柜正系着油污的围裙，亲自给客人递煎饼，脸上还堆着往日里绝不会对寻常百姓露的笑容。
王掌柜摇着头扯了扯张老爷子的袖子，声音里满是失望。
“张兄你看，孙掌柜这是真昏了头了！
咱们当初选这儿谈事，不就是图个清静雅致，来往的都是体面人？
如今这地方，别说谈生意了，连坐下来喝口茶都嫌闹得慌！
往后啊，怕是不能再来了。”
周围几位老主顾也纷纷点头附和。
穿绛红缎裙的李夫人捏着丝帕捂了捂鼻子，嫌恶地避开一个端着煎饼走过的伙计。
“这味道沾在衣料上，回家都得重新浆洗。
早听说对面望江楼新添了江南厨子，不如去那边试试？”
这话正中众人下怀，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找孙掌柜理论的老主顾们，此刻都没了心思，一个个整了整衣袍，沉着脸往门外走。
路过孙掌柜身边时，连个招呼都懒得打，只留下几道冰冷的目光。
街对面的望江楼里，掌柜周明远正扒着二楼窗棂张望，见馐珍阁的老主顾们一个个往这边走，眼睛瞬间亮得像抹了油。
他忙不迭地撩起衣摆跑下楼，亲自守在门口，见张老爷子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脸上堆着热情的笑。
“张老爷子，稀客稀客！
快里边请，您常坐的临湖雅座我特意给您留着呢，刚泡好的明前龙井，温度正好！”
他一边引着众人往里走，一边悄悄给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把店里最好的茶点都端上来。
看着张老爷子、王掌柜这些往日里请都请不来的贵客陆续入座，周明远心里乐开了花。
他偷偷瞥了眼斜对面馐珍阁门口的热闹景象，忍不住在心里暗叹。
孙掌柜这招“昏棋”，可真是把贵客都给我送到门上来了！
这馐珍阁，有了这一次的案底，怕是再也别想跟我望江楼抗衡了。
周掌柜暗自在心底偷笑。
忙乱喧嚣的一天总算熬到了头。
馐珍阁门口那块写着“三文”、“两文”的水牌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像是自己打在自己脸上的巴掌。
孙掌柜瘫坐在后堂太师椅上，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围裙上的油渍都懒得去擦。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唤来那个派去码头盯梢的伙计，声音沙哑地问。
“码头那边……怎么样了？”
那伙计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回话。
“回、回掌柜的，林家摊子……收摊比往常稍早了些，但、但码头上那些扛包的、船工，还是大多在他们那儿买。
我瞧着……人虽比巅峰时少些，可也没少太多，老主顾基本都在……”
这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孙掌柜最后强撑着的幻想。
他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还想再问些什么，账房先生已经捧着账本，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
账房先生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将账本摊开在孙掌柜面前，手指颤抖地指着上面的数字，声音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