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客厅的沙发上,许言靠着抱枕,视线落在主卧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他决定等。

  等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室友回来,把白天那通莫名其妙的投诉电话说清楚。

  他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但被人凭空污蔑,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最近公司的事情很多。

  新上市的一款药物,在临床应用阶段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不良反应,虽然不致命,却也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整个市场部和销售部都焦头烂额。

  他想起白天在公司里,惊鸿一瞥看到的身影。

  姚春儿,市场部那位出了名的高冷总监。

  即便是那个向来以冷艳和强势示人的女人,此刻也难掩一脸疲惫,脸色苍白地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都比平时急促了几分,冷着脸匆匆消失在走廊尽头。

  整个部门,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下。

  连日的奔波与高强度的工作,让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许言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客厅里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仿佛成了催眠的药剂。

  不知不觉间,他靠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极其轻微的水流声,将许言从睡梦中唤醒。

  声音是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的。

  她回来了。

  许言瞬间清醒,他从沙发上坐起身,骨节因为睡姿不当而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站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

  磨砂的玻璃门上,透出一个模糊而窈窕的轮廓,水声哗哗作响。

  他必须把这件事说清楚,他不想在这种无谓的误会中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他抬起手,克制地,轻轻敲了敲门。

  “你好。”

  他的声音不大,尽量显得平和。

  “请问是住主卧的女士吗?”

  哗啦一声。

  里面的水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一个女人惊恐的尖叫。

  “谁!”

  “我是新搬来的室友。”

  许言耐着性子解释。

  “白天房东打电话,说我打呼噜吵到你了,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一个夹杂着愤怒与恐惧的尖锐女声,猛地穿透了门板。

  “滚!”

  许言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声音。

  有点耳熟。

  但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沟通一下。你这样直接向房东投诉,对我造成了困扰。”

  他的解释,在对方听来,却成了另一种意味。

  “沟通?你一个大男人堵在浴室门口跟我沟通?”

  “我警告你,你再不走,我马上就报警!”

  门后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充满了被侵犯的惊惧。

  许言的耐心,终于耗尽。

  他能听出对方是真的害怕了。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会加剧对方的恐慌。

  他退后一步,声音冷了下来。

  “好,我回房间。”

  说完,他转身就走,不再多说一个字。

  卫生间里。

  姚春儿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她紧绷的身体,这才猛地一软,差点滑倒在地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一个男人。

  那个贪财的房东,竟然把次卧租给了一个男人!

  而且,他还在自己洗澡的时候,堵在门口!

  一股巨大的羞辱与愤怒,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飞快地用浴巾裹住身体,冲出浴室,一把将自己卧室的房门反锁。

  她颤抖着手,从包里摸出手机,找到了房东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姚小姐……”

  “你为什么把房子租给一个男人!”

  姚春儿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尖利无比。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女孩子自己住,你这么做有多危险!”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怕,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那个**,刚才就堵在我浴室门口,我还在洗澡!”

  “他想干什么?他就是个流氓,是个**狂!”

  电话那头的房东,听到这话,脸上瞬间乐开了花。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什么?还有这种事?”

  房东的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愤怒。

  “姚小姐你别怕,这种人渣我马上就把他赶走!真是没想到啊,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是个**!”

  许言刚回到自己房间,还没来得及平复那股郁闷,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房东。

  他接起电话。

  “姓许的!你**干了什么好事!”

  电话一接通,房东的咆哮声就炸响在他的耳边。

  许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好意思问我!”

  房东的声音,充满了鄙夷与厌恶。

  “人家姑娘都打电话来哭了!说你偷看她洗澡!你**还是不是人啊?居然干出这么龌龊的事!”

  偷看洗澡?

  一股凉意从许言的脚底,直冲头顶。

  紧接着,是滔天的怒火。

  从打呼噜,到**狂。

  这已经不是误会了,这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

  “我没有。”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没有?人家姑娘还能冤枉你?一个女孩子的名声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

  房东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我告诉你,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被赶出去了!立刻!马上!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还有,押金一分钱都别想要了!就当是赔给人家姑**精神损失费!”

  “啪”的一声,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许言握着手机,站在房间中央,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一股被愚弄和冤枉的怒火,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猛地拉**门,大步流星地冲到主卧门前。

  他抬起手,不再是敲,而是用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门板上。

  沉闷的撞击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开门!”

  许言的声音,压抑着极致的愤怒,低沉得如同野兽的嘶吼。

  “给我出来!”

  门后,传来姚春儿惊恐的尖叫。

  “你干什么!你个疯子!你要闯进来吗!”

  “你不是说我偷看你洗澡吗?”

  许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你开门,我们当面对质,你要是拿不出证据,今天这事没完!”

  “我不会给你开门的!你这个**!你快走开!不然我真的报警了!”

  姚春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死死地抵住房门,仿佛门外就是择人而噬的恶魔。

  所有的沟通,都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对吼。

  就在这时,姚春儿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报警。

  她另一只颤抖的手,在手机屏幕上,按下了那三个数字。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110吗?”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听起来无助到了极点。

  “救命啊,有人要砸门闯进我家!他要非礼我!”

  她飞快地报出了地址,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恐惧。

  派出所离这里不远。

  最多十分钟。

  警察就会到。

  只要撑过这十分钟,她就安全了。

  这个念头,给了她一丝虚假的勇气。

  她死死地抵着门,听着门外那个男人愤怒的咆哮,等待着正义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