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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情忐忑,压根就没仔细瞧就又收回了视线。

  十月份有国庆还有秋假,所以车票难买,她从昨天下午排了几个小时的队也只按先来后到挂了号。

  今早拿挂号的纸再接着排了一上午的队,可还是没买着票,又得重新挂号重新排,真是气死人!

  不过排队的空隙,丁淑桃倒是有了新的思路。

  她现在有手有脚,用不着死皮赖脸的求老丁家一口饭吃,完全可以认回亲生父母,那将来户口不就有着落了么。

  丁淑桃心里也门儿清,知道女儿不值钱,那家多半没想认回自己。

  可她对亲生父母也没啥感情。

  饶是埋怨养母,可人心里头也只承认那一个妈。

  想法和做法不冲突,哪边好处多就往哪边沾得了。

  亲妈不疼,亲爹不要,在养母家又是寄人篱下,她得为自己想!

  丁淑桃站在机关大院家属院门口,渐渐缓下脚步。

  虽然知道住在哪里,但二十几年都没有见过面。

  她想着等到了以后先认亲,然后扮个可怜,就说在养母家过得一点都不好。

  只要亲生父母能松口承认有这么个女儿,那之后不给迁户口她就可劲的闹。

  “姑!”

  孩子清脆的呼唤声让丁淑桃下意识回头。

  这年头家庭人口多,谁都是当姑当姨的,一块回头的女同志还不少。

  丁淑桃看到大侄女奔过来时还挺吃惊。

  她下乡时金枝还小,这期间她只回家过一回,再见面就是全家聚集在病床前见老丁头最后一面。

  大人担心孩子害怕,也就是瞅那么一眼就把姐弟三个带走了。

  她下意识的‘哎’了声,结果金枝扑到另一个穿布拉吉的女同志身边,搂人家大腿喊:“姑啊。”

  丁淑桃起初以为孩子看走了眼,和那女同志对视一眼后发现两人居然长得挺像。

  她再看就瞧见了养母,吓得一激灵。

  那女同志身边还有个拎菜的中年妇女,这会也和江秀菊对上了眼,却无知无觉的纳闷,还说了句,“咱俩又不认识,你那么凶看着我干嘛啊。”

  江秀菊冷笑,“这才哪到哪啊,你跟小鬼子站一块,有两颗子弹,我都得全打你身上。”

  中年妇女先是想争论,忽然捂住嘴后退了一步,再看看走过来的丁淑桃后一脸恍然大悟。

  丁淑桃小心翼翼的喊江秀菊:“妈?”

  江秀菊不搭腔。

  要不是小孩眼神好自个瞧见了,她都不带停下的。

  “都长这么大了?”那女同志客气的打量丁淑桃,拉了拉边上的女人,“这是你妹妹。”

  她又好声好气的对江秀菊说,“那时候我也有难处。”

  江秀菊拉着脸,“不就是为了生个儿子么,你那难处说出来都丢人。”

  对方脸色挂不住,“我十月怀胎总不是假的吧,何况当年我也偷偷去看过。”

  江秀菊打断:“偷偷去看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偷偷给她买好吃好喝的,偷偷给她缴学费,都没有偷偷看干嘛,她又不是猴子。”

  丁淑桃小心翼翼的插话,“妈,我明晚上的车回生产队,想着到处走走看看,胡乱走到这的。”

  那女人察觉到母女之间的生硬,神色立马就不一样了。

  她眼睛从下往上重新审视江秀菊,呵呵冷笑两声,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就是在看一个冤大头。

  看来她们家坐享其成,不用付出一丝一毫白得一个大闺女了。

  金枝眼神来回打转,最后还是锁定在丁淑桃身上,立刻招喊话,“姑,姑姑。”

  丁淑桃不得不被大侄女拉到几步开外。

  “姑,你明儿要走了吗?”

  丁淑桃刚才是故意说给养母听。

  人倒霉喝水都能塞牙缝,今儿指定是没法认亲了,只能明天再来。

  但是她又不想养母那边的人知道自个认回亲生父母,所以才在时间上撒了个谎。

  丁淑桃没必要和孩子解释,也就点点头。

  金枝低头很不好意思的说:“姑,我没有钱给你。”

  丁淑桃微微一怔。

  她隐约有印象,应该是上一次回家探亲,临走时家里人塞钱塞东西叫这孩子给看见了,以为家里人外出都得给钱呢。

  丁淑桃心一暖,从裤腰带内缝里拿出五毛钱塞大侄女手里。

  就这眨眼的功夫,江秀菊已经把丁淑桃的亲妈骂得跳脚。

  偷抱人家孩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又是家附近,当**也怕遇到熟人,拎着菜气呼呼的要走。

  江秀菊喊孩子们准备上车,都不多看丁淑桃一眼。

  丁淑桃窘迫之余想着辩解,好证明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认回亲生父母是她丧良心,可养母的付出一直也有所保留。

  从小到大一件件她可都记着呢。

  “妈,难道你就真的问心无愧,真把我当亲生女儿来养吗?”丁淑桃拦住自行车控诉说,“小时候你有好几回不给我饭吃。”

  江秀菊想了想,说:“你是说那一年年末做衣服,你拿了我缝衣针塞木凳子的裂缝里,准备喊你哥来坐,结果你爸先一步坐上去,我对着他**挑了大半夜针头那件事吗?”

  记忆毕竟有点模糊,江秀菊接着问:“还是指小时候你趁着咱家有种南瓜,偷偷把南瓜挖了个洞拉屎,又把挖出来的南瓜填回洞口,等南瓜长好长熟了,我摘下来一切开沾满手屎的那件事。”

  丁淑桃怔了怔。

  啥时候的事,没印象啊。

  她呆愣了好半天又说,“有一年除夕守岁,我好像帮你干活,你无缘无故的也打我。”

  江秀菊又沉默了一会,“你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个手榴弹当锤子,帮我捣蒜末...。”

  江秀菊瞧着养女表情尴尬无措就摆摆手说:

  “人家都说领养是恩,继养是仇,说抱养的会感恩,肯定也有好些人叫你好好孝敬我和你爸。”

  “甭管你信不信,反正当年我没那么想,因为真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我肯定还是先顾着亲生的。”

  “所以你也没别觉得都是误会,更别觉得我能信你的鬼话。”

  江秀菊也不乐意叫孙子孙女们听大人之间的糟心事,看着姐弟三个都坐稳妥了,跨上自行车溜溜哒的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