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是王通!

  他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她们藏身之处的后方。

  王通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宁栀噤声,同时手上用力,动作极快地将她的斗篷从身上解了下来,迅速团成一团。

  宁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心脏狂跳,却配合地松开了手。

  几乎在同一时间,巷子外传来顾千渊阴沉压迫的嗓音。

  “那些茅草,掀开看看。”

  哗啦!

  堵在墙洞口的茅草和破烂席子被一把掀开,瞬间露出了那个黑黢黢的墙洞。

  顾千渊的目光落在洞口,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近|乎愉悦的幽光。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果然……”

  “藏在这里。”

  他抬手,示意一名手下上前探查。

  就在那名手下俯身,准备钻洞的刹那……

  “将军!您看那边!”

  另一名手下突然指着巷子的另一端惊呼。

  顾千渊循声望去,只见巷口处,一个穿着宁栀那件淡青色斗篷的身影,在巷口一闪而过,迅速消失在拐角。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唇角笑意加深,带着一种势在必得,朗声道:“追!”

  一时间,所有注意力瞬间被那个身影吸引了过去。

  他带着手下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追去,再也顾不上这边。

  巷子深处,听着外面喧嚣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最终彻底消失。

  弄月才敢大口喘气,浑身几乎虚脱。

  宁栀靠在墙上,心有余悸。

  “走,此地不宜久留。”

  宁栀迅速平复呼吸,拉起还在发抖的弄月。

  仆二人左拐右绕,专挑最偏僻的小径,有惊无险地绕回了江府后门附近。

  她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弱小姐。

  弄月被宁栀拉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惊魂未定。

  宁栀却气息平稳,甚至还有功夫扫视着四周,确保没有新的尾巴跟上来。

  仔细确认四周安全后,这才带着弄月悄悄从侧门溜回了自己的院落。

  关上房门,宁栀才缓缓松了口气,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笑意。

  十二两银子一个月?

  这钱,花得太值了!

  顾千渊带着手下追至巷口,却只见长街寂寥,那抹淡青色的身影早已杳无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倏然停下脚步,周身那抹惯常的温朗瞬间褪去,唇角依旧上扬,但眼底却已凝上一层寒冰。

  被愚弄的怒意与猎物再次脱手的挫败交织,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心头,让他指节微微发白。

  顾千渊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

  他目光扫过身旁噤若寒蝉的手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失望。

  就在这压抑的死寂弥漫开来之际,所有人背脊一凉!

  毫无预兆的,霎时间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两侧屋檐上悄无声息地跃下!

  他们身着夜行衣,黑巾蒙面,手中长刀闪着寒光,举止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凌厉杀意,直扑顾千渊而来!

  “保护将军!”

  天色渐暗,王通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回了宁栀的院落。

  他将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包括顾千渊遇刺,以及派人去请新武夫的事,都简洁地向宁栀禀报了一遍。

  宁栀安静地听着,当听到顾千渊接连遇刺,狼狈不堪时,她垂着眼睫,指尖轻轻划过茶杯边缘,心中并无多少波澜,甚至觉得有几分……

  活该。

  这疯子四处树敌,有人想要他的命,再正常不过。

  然而,王通禀报完毕,略一迟疑,又补充了一句,淡声道:“另外,属下回来时,顺路留意了一下。”

  “顾将军新雇的那三名武夫,在前往将军府的半路上,全都被人截住,打成重伤。”

  “如今已抬回医馆了。”

  宁栀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又被人打了?

  看来,是还真是有人在故意针对顾千渊。

  虽然不知是谁所为,但这个消息无疑是个好消息。

  宁栀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简直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顾千渊接连遇刺,新找的护卫又被莫名废掉。

  加上腿伤未愈,内忧外患之下,他就算再疯魔,短期内恐怕也抽不出太多功夫来纠缠自己了。

  宁栀放下茶杯,抬眸看向王通,面上温雅沉静:“有劳你了。”

  “今日多亏了你,才能这么轻巧甩开他们。”

  她语气真诚,带着十足十的认可:“不过,近日还需多加留意。”

  “尤其是三个月内,若非必要,不必与他的人正面冲突。”

  王通盯着宁栀沉默半晌,他似乎有话想说。

  这位姑娘,总觉得和寻常人家的闺秀……不太像?

  她好像,藏着什么秘密似的。

  能招惹到耀国有名的少年将军,听到他将顾千渊被刺杀也完全不怕。

  甚至还一副气定神闲幸灾乐祸的模样……

  再加上刚刚,只怕就算自己不去拿宁栀的斗篷引开人。

  这位姑娘心中,只怕也早有应对方法了。

  看来,最近会变的很有意思了。

  王通到底什么也没事,微微颔首,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暗处。

  屋内重归寂静。

  宁栀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

  顾千渊此番接连受挫,又身负重伤。

  看来短期内,应该能消停一阵子了。

  夜色渐浓,宁栀的院落里却灯火通明。

  这回因为有了王通在暗处护卫,宁栀终于能安心处理自己的事。

  她正伏案疾书,面前摊开着厚厚一叠礼单和账册。

  江家靠不住,宁栀只能亲自把关婚仪的每一个细节,从嫁衣绣样到宴请名单,事无巨细。

  烛火摇曳,映照着她专注凝眉思索的侧脸。

  却完全没注意到院外闪过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正是江澄。

  江澄自从被顾千渊当众羞辱,心底反而越发不甘扭曲。

  什么叫做他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

  “我就让你们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的东西!”

  江澄深吸一口气。趁着夜色摸到宁栀院外,刚打算溜进去。

  然而,他刚靠近院墙阴影处,身后突然背脊一凉,莫名打了个哆嗦。

  “谁?”

  江澄刚想回头,后颈猛地传来一阵剧痛,顿时眼前一黑。

  砰——

  宁栀微微一怔,猛然抬头,却只看到寂静安逸的庭院。

  奇怪,她是幻听了吗?

  不管了,反正有事王通会处理的。

  她垂眸扫了一眼礼单,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终于整理的差不多了……”

  宁栀打算起身好好活动一下。

  然而当她刚转过身时……

  “唔!”

  她脚下顿时一空,整个人只觉得身子一歪,顿时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

  宁栀惊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一只手臂自然地揽住了腰肢。

  霎时间,一股清冽熟悉的松木冷香瞬间侵入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