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未写明用途的账目
姜杳猛地回头，看清来人时微微一怔。
竟是孙嬷嬷。
孙嬷嬷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
“姑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说罢便引着姜杳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尾，那里停着辆不起眼的青布篷车。
二人先后钻进车厢坐定，车夫扬鞭赶车的声响 “啪” 地响起，车轮轱辘轱辘滚动起来。
孙嬷嬷麻利地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借着车厢缝隙透进的微光，将这几日裴府的动静一五一十讲给姜杳听。
原来在姜杳和裴轻衍到忠勇伯府那日，宋婉柔，也借着 “归宁省亲” 的由头回了娘家，且一夜未归。
因着翠娥投毒被下狱是大事，她这个主母最不济也要承担管教不力之罪。
更何况若是让她攀咬出是自己借投毒之便意欲栽赃姜杳，更是罪加一等。
所以第二日宋婉柔回府时，她母亲宋夫人特意陪着一同前来，一进侯府就去拜见裴老夫人。
几人在房内闭门谈了整整一个下午，连在官邸当值的裴轻衍，都被老夫人派人快马叫了回来。
最后以翠娥见钱眼开，一时糊涂为那姜周氏收买，投毒报复而落案，口供送到京兆府。
说到这，孙嬷嬷还有些气愤。
“这件事摆明了翠娥只是挡箭牌，她一个丫鬟哪来的胆子，敢在春祀的时候给族亲下毒，结果就这么顶了包，反倒是夫人这个始作俑者完美隐身，只落了个失察之罪，没收了中馈之权。”
姜杳对这个结果显然是早有预料。
她本也没指望通过这一件事，就可以扳倒宋婉柔。
毕竟这种家族联姻，背后牵扯的势利太多。
一家主母若是被投进京兆府死牢，丢脸的是裴宋两家的脸。
即便是裴轻衍肯为了她大义灭亲，裴老夫人也不会容忍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发生。
更何况宋婉柔的背后，还有整个尚书宋家。
篷车在巷子里穿行，车身不时晃动。
姜杳垂眸望着膝上的帕子，眸中细碎的光也随着颠簸晃荡，像揉碎了的星子，忽明忽暗。
“事情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孙嬷嬷的手背，语气温和平静，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如今能平安脱身，还借着这事让宋婉柔丢了中馈之权，身边心腹去了大半，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说得在理！”
孙嬷嬷听了这话，眉头顿时舒展开，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姑娘你是没见，平日里夫人多趾高气扬啊，在府里是说一不二，结果那日在老夫人面前被训得痛哭流涕，被罚了中馈之权不说，还自请去祠堂跪了两个时辰，真是叫人痛快极了！”
她边说边笑，激动时还忍不住拍了一把大腿，似是狠出了一口恶气。
可转头瞧见姜杳望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发怔，她猛地回过神，连忙正了正衣襟坐好，再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局促。
“是老奴一时失了分寸，让姑娘见笑了。”
姜杳愣了愣，摆手道。
“无妨，我以为……”
“姑娘以为，老奴整日被打，早已经不会如此开颜欢笑了，是吗？”
姜杳被她说中心事，赧然颔首。
孙嬷嬷却无所谓道。
“不止姑娘一人这么想，就连老奴在半月以前也认为，后半生怕是都没有机会这么开怀了，是姑**出现，给了老奴希望。”
“这段时间跟着姑娘做事，心里踏实，日子也有了奔头，方才没留神，就这么笑了出来。”
她看着姜杳沉寂的脸色，收敛神色又道。
“姑娘放心，老奴会更小心，绝不会误了你的事。咱们…… 都再加把劲，总能熬出头的。”
姜杳望着孙嬷嬷眼底的光，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为什么。
为什么她这样的人，孙嬷嬷这样的人，要在小心翼翼地无边寂夜中穿行。
明明笑起来是这样爽朗的人，却被打压得连痛痛快快喘口气都成了奢望。
这样的小心翼翼，这样的委曲求全……
她真的受够了。
正想着，肩肘忽然被轻轻一碰。
“姑娘，咱们到了。”
姜杳抬眸，就见孙嬷嬷撩起车帘一角，指尖指向不远处的琴舍。
舍内窗明几净，一个穿墨衫的青年正端坐抚琴。
他坐姿端正却无拘谨感，侧脸线条清隽，气质温雅得像幅水墨淡彩。
指尖在琴弦上轻挑慢捻，悠扬的曲调便漫了出来。
时而如清泉漱石，声调清越明快；
时而又如山峦叠翠，旋律沉缓悠远。
一曲终了，他缓缓将琴放回架上，转身面对围拢来的公子小姐，语气温和又耐心地讲解着每把琴的木质、音色优劣。
姜杳看得疑惑，转头问孙嬷嬷。
“嬷嬷带我来此何意？不会是宋婉柔突然兴致所致，想买一把琴吧。”
“如今夫人身边没人手，移交中馈的对账工作便落到老奴头上。”
孙嬷嬷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薄纸，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账目，递到她眼前。
“老奴在整理账目的时候发现，见除了府里日常开销，有一笔没写明用途的支出 —— 每月三百两，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两，足足十五年，全部都是送往一个地方的。”
姜杳心头一动。
“你的意思是……”
就见孙嬷嬷点点头。
“不错，那些银子都送来了这间琴舍。”
姜杳闻言，秀眉轻蹙。
对裴府这样的侯门来说，每月三百两支出算不得大数。
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宋婉柔十五年如一日地往这里送钱？还是用如此偷偷摸摸的方式呢？
想到此处，她将目光移向琴舍里那个青年的身上。
看他的年纪不过二十，总不至于是宋婉柔在外跟别人的私生子吧。
因着今日出门耽搁的时间太长，具体详情为何已经容不得再去细细打探。
姜杳先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地方，让孙嬷嬷先送自己去清源堂取了几味药，而后便匆匆赶回忠勇伯府。
捧着药包刚来在灶房，谁知跨进院门，就被一道黑影拦住去路。
她心头一跳，险些惊呼出声。
待看清来人面容，才后知后觉地拍了拍心口。
"原来是冷侍卫..."
姜杳忙敛衽行礼，眉间还带着未散的惊色。
“侍卫怎得这个时候前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冷霄面容冷峻如常，向她微微抱拳。
"姜姑娘，侯爷有请。"
姜杳猛地回头，看清来人时微微一怔。
竟是孙嬷嬷。
孙嬷嬷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
“姑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说罢便引着姜杳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尾，那里停着辆不起眼的青布篷车。
二人先后钻进车厢坐定，车夫扬鞭赶车的声响 “啪” 地响起，车轮轱辘轱辘滚动起来。
孙嬷嬷麻利地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借着车厢缝隙透进的微光，将这几日裴府的动静一五一十讲给姜杳听。
原来在姜杳和裴轻衍到忠勇伯府那日，宋婉柔，也借着 “归宁省亲” 的由头回了娘家，且一夜未归。
因着翠娥投毒被下狱是大事，她这个主母最不济也要承担管教不力之罪。
更何况若是让她攀咬出是自己借投毒之便意欲栽赃姜杳，更是罪加一等。
所以第二日宋婉柔回府时，她母亲宋夫人特意陪着一同前来，一进侯府就去拜见裴老夫人。
几人在房内闭门谈了整整一个下午，连在官邸当值的裴轻衍，都被老夫人派人快马叫了回来。
最后以翠娥见钱眼开，一时糊涂为那姜周氏收买，投毒报复而落案，口供送到京兆府。
说到这，孙嬷嬷还有些气愤。
“这件事摆明了翠娥只是挡箭牌，她一个丫鬟哪来的胆子，敢在春祀的时候给族亲下毒，结果就这么顶了包，反倒是夫人这个始作俑者完美隐身，只落了个失察之罪，没收了中馈之权。”
姜杳对这个结果显然是早有预料。
她本也没指望通过这一件事，就可以扳倒宋婉柔。
毕竟这种家族联姻，背后牵扯的势利太多。
一家主母若是被投进京兆府死牢，丢脸的是裴宋两家的脸。
即便是裴轻衍肯为了她大义灭亲，裴老夫人也不会容忍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发生。
更何况宋婉柔的背后，还有整个尚书宋家。
篷车在巷子里穿行，车身不时晃动。
姜杳垂眸望着膝上的帕子，眸中细碎的光也随着颠簸晃荡，像揉碎了的星子，忽明忽暗。
“事情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孙嬷嬷的手背，语气温和平静，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如今能平安脱身，还借着这事让宋婉柔丢了中馈之权，身边心腹去了大半，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说得在理！”
孙嬷嬷听了这话，眉头顿时舒展开，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姑娘你是没见，平日里夫人多趾高气扬啊，在府里是说一不二，结果那日在老夫人面前被训得痛哭流涕，被罚了中馈之权不说，还自请去祠堂跪了两个时辰，真是叫人痛快极了！”
她边说边笑，激动时还忍不住拍了一把大腿，似是狠出了一口恶气。
可转头瞧见姜杳望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发怔，她猛地回过神，连忙正了正衣襟坐好，再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局促。
“是老奴一时失了分寸，让姑娘见笑了。”
姜杳愣了愣，摆手道。
“无妨，我以为……”
“姑娘以为，老奴整日被打，早已经不会如此开颜欢笑了，是吗？”
姜杳被她说中心事，赧然颔首。
孙嬷嬷却无所谓道。
“不止姑娘一人这么想，就连老奴在半月以前也认为，后半生怕是都没有机会这么开怀了，是姑**出现，给了老奴希望。”
“这段时间跟着姑娘做事，心里踏实，日子也有了奔头，方才没留神，就这么笑了出来。”
她看着姜杳沉寂的脸色，收敛神色又道。
“姑娘放心，老奴会更小心，绝不会误了你的事。咱们…… 都再加把劲，总能熬出头的。”
姜杳望着孙嬷嬷眼底的光，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为什么。
为什么她这样的人，孙嬷嬷这样的人，要在小心翼翼地无边寂夜中穿行。
明明笑起来是这样爽朗的人，却被打压得连痛痛快快喘口气都成了奢望。
这样的小心翼翼，这样的委曲求全……
她真的受够了。
正想着，肩肘忽然被轻轻一碰。
“姑娘，咱们到了。”
姜杳抬眸，就见孙嬷嬷撩起车帘一角，指尖指向不远处的琴舍。
舍内窗明几净，一个穿墨衫的青年正端坐抚琴。
他坐姿端正却无拘谨感，侧脸线条清隽，气质温雅得像幅水墨淡彩。
指尖在琴弦上轻挑慢捻，悠扬的曲调便漫了出来。
时而如清泉漱石，声调清越明快；
时而又如山峦叠翠，旋律沉缓悠远。
一曲终了，他缓缓将琴放回架上，转身面对围拢来的公子小姐，语气温和又耐心地讲解着每把琴的木质、音色优劣。
姜杳看得疑惑，转头问孙嬷嬷。
“嬷嬷带我来此何意？不会是宋婉柔突然兴致所致，想买一把琴吧。”
“如今夫人身边没人手，移交中馈的对账工作便落到老奴头上。”
孙嬷嬷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薄纸，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账目，递到她眼前。
“老奴在整理账目的时候发现，见除了府里日常开销，有一笔没写明用途的支出 —— 每月三百两，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两，足足十五年，全部都是送往一个地方的。”
姜杳心头一动。
“你的意思是……”
就见孙嬷嬷点点头。
“不错，那些银子都送来了这间琴舍。”
姜杳闻言，秀眉轻蹙。
对裴府这样的侯门来说，每月三百两支出算不得大数。
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宋婉柔十五年如一日地往这里送钱？还是用如此偷偷摸摸的方式呢？
想到此处，她将目光移向琴舍里那个青年的身上。
看他的年纪不过二十，总不至于是宋婉柔在外跟别人的私生子吧。
因着今日出门耽搁的时间太长，具体详情为何已经容不得再去细细打探。
姜杳先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地方，让孙嬷嬷先送自己去清源堂取了几味药，而后便匆匆赶回忠勇伯府。
捧着药包刚来在灶房，谁知跨进院门，就被一道黑影拦住去路。
她心头一跳，险些惊呼出声。
待看清来人面容，才后知后觉地拍了拍心口。
"原来是冷侍卫..."
姜杳忙敛衽行礼，眉间还带着未散的惊色。
“侍卫怎得这个时候前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冷霄面容冷峻如常，向她微微抱拳。
"姜姑娘，侯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