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庐州路上拿柄大刀不方便,燕子楼就将绣春刀交给驰文暂为保管,谁成想成了打架没武器的掣肘。

  “你是不是不觉得我很弱?与你僵持了那么久都没能杀了你。”

  燕子楼拔出绣春刀,玩弄般的将刀搁在何岑脖子上:“现在呢,你觉得是你的腰刀厉害还是我的绣春刀厉害?”

  腰刀和绣春刀根本没法比,况且现在绣春刀就架在何岑脖子上。

  何岑和赵之恒一样,跪在燕子楼脚边:“肯定是您的绣春刀快。”

  “哼。”燕子楼嘲了他一声,把刀收回来。

  刀刃从脖子上离开的时候掀起一股冷气,何岑摸了摸脖子,冷的,但人头还在。

  “驰文驰武,不管是人、信鸽,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就是一粒灰都不能出庐州。”

  “是。”

  燕子楼刚才套出来那么多东西,要是让赵之恒给瓒王传信,他就白套了。

  “要是走漏什么风声,我拿你二人的皮封住庐州的城门。”

  “是!”

  燕子楼这话本意是要敲打赵之恒和何岑,瓒王挺有势力,他觉得他也挺有的。

  “押回知州府,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

  驰文驰武一人一个,站在赵之恒和何岑身旁。

  “我自己走,不劳佥事大人出力。”赵之恒站起来,悄声走了。

  “我……我也自己走。”

  都走了,只剩孟孤舟和燕子楼两人。

  “那个……”孟孤舟指了指大门,“什么时候能验尸?”

  燕子楼再一次在她眼里看见了对验尸的兴奋:“尸体搬回府衙就能验。”

  “那太好了。”

  验尸,验尸。

  孟孤舟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跑着去收拾桌上的尸体,这堆男不男女不女、老不老小不小的尸体,她想了一晚上了。

  甚至不需要燕子楼帮忙,她掀起衣摆把稀碎的尸骨兜起来,手上拿着完整的大骨头,直奔知州府。

  常仪堂离府衙不远,孟孤舟到时,驰文驰武已经把赵之恒和何岑摁在地上了。

  公堂里安安静静,两人并不求饶。

  哒哒。

  这是公堂里唯一有的声音。

  “验尸房在哪?”孟孤舟跑进来,突兀的问了个问题。

  见赵之恒不说话,驰文就踢了他一脚:“诶,问你呢,验尸房在哪。”

  “就在卷宗室旁边。”

  赵之恒低着头,对偷盗卷宗的“贼”,毕恭毕敬。

  孟孤舟要验尸,她要验尸?

  “你不是说你不是仵作吗?”何岑再不敢说话也要问问了,昨天她明明说她不是仵作的。

  孟孤舟珍重的抱着骨堆:“呃……因为我还没签文书,所以才说不是仵作,但我没说我不会。”

  何岑低下头又不说话了,真是被燕子楼和她耍了。

  驰武知道了,孟孤舟这是因为没名分被欺负了。

  他拿出北镇抚司聘用仵作的文书,放在公案上:“办事儿还是得有名分。顺手签了吧,你写个名字就行。”

  孟孤舟看着怀里的骨头,踟蹰的说:“行吧,你先帮我拿一下。”

  驰武就这样抱着一堆人骨,此时他能近距离的看到头骨上的纹路,感受到骨头透过飞鱼服硌在胸前的感觉。

  有点惊悚。

  孟孤舟一手兜着衣摆,一手潦草的写上自己的名字,画了几笔就兴冲冲去验尸房了。

  燕子楼刚好进来,驰文就把文书给他看:“大人,文书已签。”

  他捏过那一张纸,落款处写着:孟孤舟。

  燕子楼第一次看她的字,写的虽然潦草但不算丑:“以后北镇抚司就热闹了。”

  孟孤舟话多,以后他再想清净都不行了。

  他坐在公案上,俯下身将文书给赵之恒和何岑看了一眼:“不荣获我北镇抚司再添一员?”

  “恭喜燕大人,恭喜……孟小姐。”赵之恒瞟了一眼姓名,祝贺的话就脱口而出。

  “恭喜燕大人,恭喜孟小姐。”

  赵之恒说一句,何岑就说一句,他是谁的走狗一耳就能听出来。

  燕子楼将文书叠好放进衣襟里:“尸体能在孟小姐手上验出花儿来。”

  “你们猜猜,你们这两张嘴要是不吐点东西,我会不会把你们打出血花。”

  他抬手,轻轻的掠过赵之恒肩头,吓的赵之恒膝盖磨着地后退好几步:“能,您问什么我说什么,我的肩膀还想要呢!”

  赵之恒害怕,它不想听到肩骨“嘎嘣”一下被捏碎的声音。

  燕子楼的手隔着布料,放在他肩头上:“那就说点我想要的。”

  嘎嘣。

  肋骨上的骨头被孟孤舟不小心弄碎一块,这些骨头太久了,少说都有十年。

  骨堆被她重新放好,头骨在头骨的位置,骨盆在骨盆的位置,安详的躺在台上。

  “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头骨。”

  孟孤舟捧起头骨就可以将骨头完全放在手掌里。

  “怎么看也是几个月大婴儿的头啊。”

  她拿手丈量了丈量腿骨:“腿也短,就算这个男人长的再矮,腿骨也不能只有二十三寸吧?”

  “分明更像老年妇女的腿长。

  但胳膊又像年轻女人的。

  孟孤舟想了想,突然跑出验尸房直奔公堂。

  公堂里燕子楼在审人,赵之恒和何岑还全须全尾的。

  “怎么了?有什么事?”燕子楼以为她要验好几个时辰,没想到这会儿她会出来。

  “大人,容我先问个问题。”

  燕子楼点了点头。

  “赵知州,有没有当年常仪堂里所有人的居住记录?包括下人的。”

  赵之恒支支吾吾:“早……早找不见了。”

  燕子楼盯着他的脸,将手再次放在他肩上。

  “啊!”

  赵之恒大叫一声,吓的何岑缩做一团。

  这次燕子楼真的捏了他的肩膀:“说实话,不然下次就是真的捏碎了。”

  “在……在阁楼里!”

  阁楼,那不就是孟孤舟那天晚上看见的阁楼吗。

  孟孤舟大步奔向阁楼,她坚信,找到那份居住记录一定可以知道尸骨的主人。

  阁楼除了一扇窗全封闭,孟孤舟钻进窗子里站在阁楼中央,这里只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小花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姓赵的蒙我呢?”

  哪里有居住记录,这里连书架都放不下。

  “在这儿呢……”

  噗通。

  “在这儿呢……”

  噗通。

  “谁!”孟孤舟清晰的听到了人的声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响声,可是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在这儿呢……”

  咚咚。

  咚咚。

  孟孤舟低头,脚下有些许震感。

  她后退到墙根紧贴着墙壁,直到无路可退。

  咚咚。

  是地皮在响。

  地皮好像在动,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下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