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那个男人沉稳的脚步,和那个不动声色的点头。

  他给了她体面。

  她不能自己把这份体面,扔在地上,让人踩。

  “不是我家的。”秦淮茹抬起头,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异常平静,“我昨天晚上洗衣服,看见这块肥皂就在这儿。可能是院里哪位邻居,忘在这儿的吧。”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谁家的,就赶紧拿回去吧。这好东西,放这儿风干了,可惜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那些人脸上的错愕,转身就进了厨房,开始生火做饭。

  那份镇定自若,那份坦坦荡荡,让原本准备了一肚子酸话的三大妈,都愣在了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这还是那个见了人就低着头,说话都细声细气的秦淮茹吗?

  这腰杆,也太硬了!

  人群里,傻柱刚打着哈欠出来,正准备去水池洗把脸,就听见了这番对话。

  他看着水池边那半块肥皂,又看了看秦淮茹那不卑不亢的背影,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

  这肥皂,除了何顾问,还能有谁?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味,夹杂着一股子无名火,瞬间就从傻柱的心底里,窜了上来。

  凭什么!

  他对秦淮茹掏心掏肺这么多年,接济了她家多少粮食?帮她扛了多少事?

  他连秦淮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过!

  这个何顾问,才来了多久?又是送奶粉,又是送肥皂!这大半夜的,都勾搭上了!

  “嘿!我当是谁呢!这么好的肥皂,扔这儿不管了?”傻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一把抓起那半块肥皂,举在手里,阴阳怪气地嚷嚷道,“这可是好东西!谁都不要,那归我了啊!正好我这几天脚痒,拿回去泡泡脚,去去晦气!”

  他故意把“晦气”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院子里的人,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秦淮茹在厨房里,握着烧火棍的手,猛地一紧。

  而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不……不准!”

  是贾张氏!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望向贾家的屋子。

  只见门帘一挑,棒梗沉着一张脸,从屋里走了出来。

  “傻柱!你把东西放下!”棒梗梗着脖子,冲着傻柱吼道。

  傻柱愣住了:“嘿,你这小白眼狼,跟你爹一个德行!我拿块没人要的肥皂,关你屁事!”

  “那是我家的!”棒梗的脸,涨得通红,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只是听见了屋里,他奶奶那一声急切的,充满了愤怒的“不准”。

  他奶奶虽然瘫了,但那一声嘶吼里的意思,他听懂了。

  那是护食!

  就像一头老狼,哪怕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也绝不允许别人,动它窝里的东西!

  这个认知,让棒梗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你家的?哈哈哈哈!”傻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家有钱买这个?你骗鬼呢!”

  “就是我家的!”棒梗急了,口不择言地胡扯道,“是……是何顾问奖励给我**!奖励她工作努力!你管得着吗!”

  这话一出,全院哗然。

  何顾问,奖励的!

  这一下,性质彻底变了!

  这不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关系,而是领导对先进职工的嘉奖!是组织上的肯定!

  谁还敢说三道四?

  傻柱的脸,瞬间就绿了。他拿着那块肥皂,感觉就像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秦淮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看着那个为了维护“自家东西”而急得满脸通红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

  她走上前,从傻柱那僵硬的手里,拿过了那半块肥皂。

  “傻柱,谢了。这肥皂,确实是厂里发的。”她平静地说道,“你要是脚痒,回头我让我家棒梗,去供销社给你打二两草药,泡水管用。”

  说完,她拿着肥皂,转身回了屋。

  只留下傻柱一个人,像个小丑一样,杵在院子中央。

  傻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成了难看的酱紫色。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台上的戏子,被全院的人,当猴看了。

  尤其是秦淮茹最后那句话,什么叫“让棒梗去给你打草药”?

  这是把他当什么了?当成跟棒梗一个辈分的了?

  奇耻大辱!

  “呸!谁稀罕!”傻柱往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贾家的方向,转身回了自己屋,“砰”的一声,把门摔得震天响。

  院子里,一场眼看就要烧起来的大火,就这么被棒梗一句“口不择言”的胡话,给浇灭了。

  看热闹的人群,意犹未尽地散了。

  只是,他们看向贾家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和忌惮了。

  这个秦淮茹,不光自己硬气了,连她那个瘫在床上的婆婆,和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都变得跟刺猬一样,不好惹了。

  屋子里,秦淮茹把那半块肥皂,放在了窗台上。

  阳光照进来,给那块雪白的肥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床上,贾张氏那只没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块肥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得意,还是在盘算着什么。

  而棒梗,则像个斗胜了的公鸡,昂着头,站在那里。

  虽然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刚才那股劲儿是哪儿来的。

  “妈,我……”他想邀功,想得到一句夸奖。

  秦淮茹看了他一眼,没有夸他,也没有骂他。

  她只是把刚做好的,还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端了一碗给他。

  “快吃吧,吃了好干活。今天院子还没扫。”

  那碗玉米糊糊,比平时稠了不少。

  棒梗看着碗里那金黄粘稠的糊糊,再看看秦淮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里那点小小的得意,瞬间就熄灭了。

  他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着,心里却堵得慌。

  这件事,就像一颗投入水里的石子,虽然涟漪很快散去,但水下的暗流,却开始涌动。

  关于秦淮茹和何顾问的闲话,不但没有消失,反而传得更邪乎了。

  明面上,大家不敢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