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样一来,成本就超标太多了!”项目组的张工,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技术员,他摇着头,一脸为难。

  何为民也皱着眉头,盯着图纸,一言不发。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秦淮茹站在角落里,她负责会议记录,本来没有她说话的份。

  可她的眼睛,却一直死死地,盯着那张巨大的总装图。

  刚才,在整理一份辅助材料的受力分析报告时,她好像……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她的心,“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

  说,还是不说?

  她一个临时工,一个寡妇,在这种场合下开口,不是自取其辱吗?

  可如果,她是对的呢?

  这不仅能解决项目的难题,更能证明,她秦淮茹,不是靠关系上位的花瓶!

  她想起了傻柱那张绝望的脸,想起了院里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涌了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

  “何顾问,我……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有惊讶,有不解,但更多的,是轻视和不屑。

  尤其是那个老技术员张工,他瞥了秦淮茹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冷哼。

  一个寡妇,懂什么技术?

  何为民的目光,却很平静。

  “你说。”

  得到了许可,秦淮茹走上前。

  她纤细的手指,有些微微发抖,但还是坚定地,指向了那张巨大总装图纸上,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我……我不是专业学这个的,说错了,大家别见笑。”

  秦淮茹先给自己铺好了台阶,然后才鼓足勇气,用一种尽量平稳的声调说道:“我刚才在整理3号辅助支架的报告时,发现它的......屈服强度,和......抗拉强度,都远远超出了设计所需的......安全阈值。”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支架,在整个......传动系统里,只起到一个辅助固定的作用,承受的力,非常小。但是,我们用的材料,却是和......主......轴承一个......级别的特种钢。”

  所有人都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那个3号支架,确实只是一个很小的部件,在庞大复杂的图纸上,就像一个微不足道的补丁。

  老技术员张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安全冗余大一点,不是更稳妥吗?”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在他看来,秦淮茹这就是在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一个辅助支架的材料,跟核心的传动轴磨损问题,有半毛钱关系?

  简直是胡闹!

  “张工,您听我说完。”秦淮茹没有被他的态度吓退,她的思路,反而因为紧张,变得愈发清晰,“问题就在这里。我们能不能……把这个3号支架的材料,换成......普通的高强度碳钢?”

  “然后,把节省下来的这部分......特种钢的......成本和配额,用在另一个地方。”

  秦淮茹的手指,在图纸上缓缓移动,最后,落在了传动轴和底座连接处的一个减震垫片上。

  “这里!我们可以把这个石棉减震垫片,换成一个用特种钢打造的,带有滚珠结构的……弹性缓冲环。”

  “这样一来,传动轴在高速旋转时产生的径向应力,就不会硬生生地传递给轴承和底座,而是会被这个缓冲环吸收掉一大部分。轴承的磨损率,自然就会大大降低!”

  “而且,我粗略算了一下,把3号支架的材料降级,省下来的成本,刚好足够制造这个新的缓冲环。我们不需要向厂里申请额外的预算,就能解决问题!”

  秦淮茹一口气,把自己憋在心里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说完,她紧张地看着何为民,手心里,全是汗。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她这番天马行空,却又逻辑严密的话,给彻底干懵了。

  拆东墙,补西墙?

  把一个不起眼的支架材料降级,省下成本,去升级另一个更不起眼的减震垫片?

  这个想法,太……太大胆了!

  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们这群搞了一辈子技术的老专家,想的都是怎么攻克传动轴本身的材质问题,或者怎么改进润滑系统。

  谁会去注意一个辅助支架,和一个减震垫片啊!

  这就像一群名医,在为一个心脏病人的核心血管堵塞问题焦头烂额,结果一个打杂的护工,突然说,你们为什么不试试,给他换一双更合脚的鞋,来改善一下他全身的血液循环呢?

  这思路,完全就不在一个维度上!

  “胡闹!简直是胡闹!”

  张工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拍桌子,气得脸都红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改动传动系统的结构,这是多大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出了生产事故,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你一个临时工,一个连车床都没摸过的女人,在这里纸上谈兵!你这是对我们所有技术人员的侮辱!”

  张工的话,又尖又刻薄,像刀子一样。

  其他几个技术员,也纷纷摇头,看向秦淮茹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嘲弄。

  他们觉得,秦淮茹就是想出风头,想疯了。

  秦淮茹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台上,任人羞辱。

  她那点刚刚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就被击得粉碎。

  她后悔了。

  她就不该多这个嘴!

  就在她羞愤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何为民,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

  短短七个字,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张工那张涨红的脸,瞬间僵住,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

  “何……何顾问……您……”

  何为民没有理他,他站起身,走到了图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