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就在这死寂的办公室里,秦淮茹却咂摸出了一股完全不同的味道。

  傻柱不懂什么**科学,更看不懂一行数据。

  但他懂“钢的脾气”。

  他知道怎么跟一块铁疙瘩“商量”着来。

  这根本不是技术,这是一种已经超越了理论,刻进骨子里的匠人直觉!

  铣床是机器。

  机器是死的,是冰冷的。

  你给它设定一个参数,它就只能走到那一步,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

  但人是活的!

  人有手,有眼,有感觉!

  如果机器达不到的精度,用一双巧夺天工的手来弥补呢?

  用人的“活”,去补机器的“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秦淮茹就再也按捺不住。

  办公室里,李建国和几个老师傅还沉浸在巨大的失落中,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屋里的烟味呛得人喘不过气。

  “他**,就差这么一点……”李建国还在不甘心地捶着桌子。

  就在这时。

  秦淮茹猛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得椅子往后一滑,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看向她。

  “秦……秦主任?”李建国愣住了。

  只见秦淮茹一把抓过那张画着核心齿轮的图纸,之前那股子被抽空了精气神的颓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亢奋!

  “李师傅!”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谁说做不了?”

  李建国彻底懵了,指着图纸,结结巴巴地解释:“秦主任,不是我们不想做,是设备……是铣床的精度它……”

  “铣床的精度不够,那就不用铣床!”秦淮茹直接打断了他。

  她手指重重地戳在图纸上那个小小的齿轮上,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机器干不了的活儿,人来干!”

  “去找全厂最好的钳工!告诉他,这个活儿,咱们不用机器,用手‘锉’出来!”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想法,在秦淮茹的心里疯狂滋生!

  “李师傅!”

  秦淮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我们不用铣床!”

  “我们用手来磨!”

  “什么?!”

  李建国以为自己听错了。

  “用手磨?秦主任,您没开玩笑吧?那可是‘丝’级的精度!头发丝那么细!人的手怎么可能控制得住?”

  “人是不行。”秦淮茹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但是加上工具就行!”

  她拿起铅笔,在一张白纸上飞快地画了起来。

  “我们先用厂里最好的铣床加工出一个精度在0.1毫米的齿轮毛坯。”

  “然后我们做一个‘靠模’!用一块硬度最高的合金钢按照图纸做一个1比1的标准齿轮模型!”

  “最后把毛坯和靠模固定在一起。我们用最细的油石蘸着研磨膏,用手一点一点地顺着靠模的轮廓把多余的部分磨掉!”

  “这样就能把靠模的精度完美地复制到毛坯上!”

  秦淮茹的语速极快。

  这个方法是她从一本介绍瑞士钟表匠手工制作机芯的书里看到的。

  土!

  笨!

  但有效!

  这是一种用时间和汗水去弥补设备不足的最原始也最可靠的方法!

  李建国听完,整个人都傻了。

  他愣愣地看着秦淮茹画的那个草图。

  靠模……

  手工研磨……

  他感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还能……还能这样干?!

  “可是……秦主任,做那个‘靠模’也需要极高的精度啊!我们厂还是做不出来!”一个老师傅提出了疑问。

  “厂里做不出来。”秦淮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但是有一个人能做出来。”

  “谁?”

  “傻柱。”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李建国张了张嘴,想说“他一个厨子懂什么?”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7号机床项目里傻柱那一次次“神之一手”。

  或许……这个厨子真的能创造奇迹?

  “我去找他!”

  李建国一拍大腿,转身就往外跑。

  半个小时后。

  傻柱被李建国连拉带拽地拖进了办公室。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油腻的厨师服,一脸的不情愿。

  “我说李师傅,你到底要干嘛?我那锅东坡肉火候正好呢!耽误了,你赔啊?”

  秦淮茹把那张“靠模”的图纸推到了他面前。

  “傻柱,帮个忙。做一个这个东西。”

  傻柱低头看了一眼图纸。

  他看不懂上面的数据,也看不懂那些标注。

  他只是眯着眼睛瞅着那个齿轮的形状。

  瞅了足足有三分钟。

  然后他抬起头,挠了挠后脑勺。

  “这玩意儿……瞅着跟咱们家那口老座钟里的一个零件挺像。”

  “能做吗?”秦淮茹问。

  “不好说。”傻柱摇摇头,“得试试。”

  他拿起图纸,转身就往外走。

  “我去钳工车间借个地方。你们谁也别来烦我!”

  看着他那吊儿郎当的背影,李建国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能行吗?

  接下来的两天。

  傻柱就把自己锁在了钳工车间的一个小角落里。

  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

  只听得见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锉刀和榔头的声音。

  而秦淮茹和李建国他们则开始了另一项艰苦的工作——手工研磨。

  他们把铣出来的齿轮毛坯固定在台钳上。

  然后用最细的油石一点一点地打磨。

  那是一个极其枯燥极其考验耐心和手感的活。

  一天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花了。

  手指都磨出了血泡。

  可没有一个人叫苦。

  两天后。

  当傻柱打着哈欠从钳工车间里走出来的时候。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用红布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东西。

  他走到秦淮茹面前,把那个东西放在了桌上。

  “喏,你要的。”

  李建国颤抖着手掀开了那块红布。

  一个通体乌黑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小小的齿轮,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的每一个齿都像是用最精密的仪器雕刻出来的。

  完美!

  无可挑剔!

  李建国立刻拿起游标卡尺冲了上去。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测量着每一个数据。

  一分钟后。

  他抬起头看着傻柱,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狂热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