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技术员根本没看他递过来的东西,只是抬了抬下巴指着旁边的一张桌子。

  “半分钟内,心算出这三道题的结果。”

  声音平铺直叙不带半点情绪,像是在下达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阎埠贵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还维持着几分读书人的体面,顺着对方的指引走了过去。

  桌子上就孤零零地放着一张纸。

  只一眼,阎埠贵脸上的从容就挂不住了。

  纸上是三道手写的算术题,字迹刚劲有力,可上面的内容却让他头皮发麻。

  第一道就是一长串的五位数、六位数加减混合,中间还夹杂着两个括号,括号里面又是乘除法。

  第二道更狠,直接上了带小数点的乘除运算,密密麻麻的数字挤在一起看得人眼花。

  至于第三道……阎埠贵甚至没敢细看,光是那一眼扫过去他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这哪里是算术题?

  这他**是要人命!

  他平时在院里算计那点鸡毛蒜皮的水电费,掰着手指头都能算明白,已经是街坊邻里公认的“文化人”、“会计”。

  可眼前这三道题,别说半分钟心算了,就是给他半小时再给个算盘,他都未必能捣鼓明白!

  阎埠贵的额头瞬间就见了汗,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他感觉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却正好对上技术员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对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秒表,拇指正压在按钮上,似乎只要他一点头计时就会立刻开始。

  那眼神像是在说:行就行,不行就滚。

  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阎埠贵,三大爷,在四合院里何曾受过这种轻视?

  可眼下,他引以为傲的计算能力,在这三张薄薄的纸片面前被碾得粉碎。

  半分钟……

  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和秒表上那根即将跳动的指针。

  但他没有退路。

  他闭上眼睛,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那把无形的算盘在他的脑子里被拨得噼啪作响!

  “第一个,一百七十三点五!第二个,负六十二!第三个,九百零八!”

  十五秒后,他猛地睁开眼睛报出了答案。

  那个技术员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验算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字迹。”

  “工整!绝对工整!”阎埠贵连忙从兜里掏出钢笔,在技术员递过来的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一段《人民日报》的社论。

  他这辈子最得意的,除了算计就是这一手漂亮的仿宋字。

  技术员看了看,终于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通过。去那边登记。”

  “哎!好嘞!”

  阎埠贵感觉自己瞬间就飘了起来,两条腿都软了,几乎是被人搀扶着走到了登记处。

  他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他阎老西,翻盘了!

  接下来是那个绣花的李嫂子。

  她的考核内容是把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铜线穿进一个针眼里。

  她试了三次,手抖得厉害,失败了。

  她哭着被请了出去。

  然后是那个修表的,那个打铁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小小的保卫科,在这一刻变成了人间悲喜剧的舞台。

  终于轮到了傻柱。

  “姓名。”

  “何雨柱。”

  “技能。”

  “……做菜。”傻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周围传来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做菜?这是来搞笑的吗?

  那个技术员也皱了皱眉,但他还是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桌子。

  “喝了它。”

  桌子上并排摆着五个一模一样的小茶杯,里面是五杯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清汤。

  傻柱愣了一下,走了过去。

  他端起第一个杯子抿了一口。

  没有吞下去,只是让汤汁在舌头上滚了一圈。

  “老母鸡吊的汤,加了三钱干贝,一两金华火腿,火腿是去年冬天的,火候差了点,汤色有点浊。”

  他又端起第二个杯子。

  “还是鸡汤,但里面加了猪骨,还有……这是……海带根的味道?不对,是裙带菜的菜心。”

  第三个杯子。

  “这个……有药味。当归,黄芪,还有一丝……甘草的甜味。”

  第四个,第五个……

  他一杯一杯地品尝过去,每尝一杯,他那双死灰色的眼睛就亮一分。

  他的表情从茫然到专注,再到一种近乎于神圣的自信。

  当他放下最后一个杯子时,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那个颓废的、绝望的傻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曾经在后厨说一不二、掌控着一切味道的灶王爷!

  “五杯汤,都是用统一的鸡汤做底。但为了达到不同的效果,分别加入了五种不同的辅料来改变汤的鲜味层次和功能。第一杯是提鲜,第二杯是增稠,第三杯是药膳,第四杯是为了去腥,第五杯……是用来解腻的。”

  傻柱说完,抬起头看着那个技术员。

  “我说的,对不对?”

  整个保卫科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傻柱这番神乎其神的操作给震住了。

  就连那个一向严肃的技术员,脸上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的表情。

  他看着傻柱,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通过。你是……特殊汤剂调配师。”

  傻柱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他赢了。

  他用自己的舌头赢回了那个被碾碎的厨子的尊严。

  他对着那个技术员深深地鞠了一躬。

  四合院的天,变了。

  如果说之前院里的权力结构还建立在谁家是双职工、谁是几级工、谁说话声音大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那么现在,一切都变得简单而粗暴。

  这个院子被划分成了两个阶级。

  一个是“项目里的人”。

  另一个是“项目外的人”。

  阎埠贵就是第一个享受到阶级跃升福利的人。

  他现在出门,下巴都抬高了三寸。以前院里人见了他,爱搭不理地喊一声“三大爷”,现在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阎老师”,更有甚者直接叫“阎同志”。

  “阎老师,上班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