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轩辕的势力如滚雪球般壮大,统一黄河流域,人皇之势初显,与南方九黎部落的冲突,也终于被摆上了台面。

  有熊部落,议事大帐。

  轩辕高坐主位,下方则是数十个归附部落的首领。

  气氛,有些凝重。

  “诸位,想必大家也听说了。南方九黎部落,在蚩尤的带领下,吞并了我们数个盟友,其兵锋,已经直指我们腹地。”轩辕开口,打破了沉默。

  “人皇,那蚩尤凶残暴虐,所过之处,部落要么臣服,要么被灭族,简直是人族之癌!”

  “是啊!我听说九黎的战士,个个悍不畏死,以一当十,恐怕不好对付。”

  “怕什么!我们有仙师相助,有数十部落联盟,兵力是他们的十倍!还怕他一个蛮荒部落不成?”

  下方的首领们议论纷纷,有担忧的,也有充满信心的。

  轩辕没有说话,他将询问的视线,投向了身旁闭目养神的广成子。

  广成子缓缓睁开眼,一股属于阐教金仙的威严,瞬间让整个大帐都安静了下来。

  他看都没看那些部落首领,只是对着轩辕,淡然开口。

  “人皇无须多虑。”

  “那九黎部落,不过是一群未开化的野人,乌合之众罢了。”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不屑。

  “吾已推算过,其部落之中,真正有威胁的,不过是蚩尤以及他麾下八十一个兄弟。这些人,乃是上古巫族大巫转世,有些蛮力。”

  “至于其他人,皆是土鸡瓦狗,不足为惧。”

  广成子的话,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仓颉造字之事,让他颜面尽失,心中憋了一股滔天怒火。

  他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证明自己,证明阐教的“正统”!

  这送上门来的蚩尤,不正是最好的垫脚石吗?

  区区巫族余孽,也敢染指人皇之位?简直是找死!

  他广成子,奉圣人之命辅佐人皇,顺天应人。

  只要他出手,镇压一个蚩尤,还不是手到擒来?

  “仙师的意思是?”轩辕问道。

  “无需人皇亲征,杀鸡焉用牛刀。”广成子拂尘一甩,傲然道,“你只需派一员大将,率领十万大军,便可将那九黎部落,夷为平地!”

  “此战,不仅要胜,还要胜得漂亮!让洪荒万族看看,谁才是人族正统,谁才是天命所归!”

  他的话,极具煽动性。

  大帐内的部落首领们,顿时热血沸腾。

  “仙师说的是!”

  “对!荡平九黎,扬我人皇神威!”

  轩辕看着信心满满的广成子,又看了看群情激奋的众人,心中的那一丝不安,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仙师乃是圣人高徒,眼界非凡,他既然说能胜,那就一定能胜。

  “好!”轩辕豁然起身,“便依仙师所言!”

  “力牧听令!”

  一名身材魁梧,气息沉稳的大汉出列,单膝跪地。“末将在!”

  “命你为帅,统兵十万,即刻南下,征讨不臣!务必将蚩尤,生擒来见我!”

  “末将,领命!”

  ……

  天庭,凌霄宝殿。

  叶晨翘着二郎腿,看着水镜中广成子那副傲慢的姿态,差点没笑出声。

  “哟,这老小子,记吃不记打啊。”

  “刚在仓颉那里栽了个大跟头,这就又觉得自己行了?”

  “土鸡瓦狗?不足为惧?”

  叶晨摇了摇头,满脸的同情。

  可怜的娃,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一群什么样的疯子。

  巫族,那是在盘古精血中诞生的战斗种族。

  他们的战斗意志,是刻在神魂里的!

  哪怕转世成了人族,没有了强横的巫族真身,他们也依旧是洪荒最顶级的战士。

  一个由无数这种战士组成的部落?

  那不是军队,那是一台只为杀戮而生的战争机器!

  广成子以为,只有蚩尤等八十一个大巫是硬茬子。

  他哪里晓得,九黎部落里,随便拉出来一个普通的族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他们的战斗经验和技巧,足以完爆有熊部落那些还在玩泥巴的“精锐”。

  “让广成子去碰一碰也好。”

  “不让他被揍得鼻青脸肿,他永远不知道‘巫’字怎么写。”

  “这第一波经验包,就让他去吃吧。我截教,坐山观虎斗即可。”

  叶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悠哉悠哉地等待着好戏上演。

  ……

  战事,爆发得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快,也都要惨烈。

  力牧率领的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气势如虹,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他们一路南下,起初确实势如破竹,接连收复了好几片被九黎占据的土地。

  这让广成子的自信心,愈发膨胀。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有熊部落,公开宣讲阐教教义,为自己捞取功德了。

  然而,好景不长。

  当大军深入南方蛮荒,与蚩尤率领的九黎主力,正面遭遇时。

  噩梦,开始了。

  力牧看着前方那黑压压一片,数量不过三万,却煞气冲天的九黎军阵,心中充满了仙师所赐予的轻蔑。

  “一群蛮子,也敢和我有熊不由的战士抗衡?”

  “全军出击!给我踏平他们!”

  “杀!”

  十万大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朝着九黎部落的军阵,席卷而去。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力牧,以及所有有熊部落的战士,毕生难忘。

  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那三万九黎战士,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

  有的,只是嗜血的狂热!

  “吼!”

  为首的蚩尤,身形暴涨,现出三头六臂的巫族战相,手持巨斧,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他身后的八十一个兄弟,也纷纷显露异象,煞气冲霄!

  更恐怖的,是那些普通的九黎士兵!

  他们没有法宝,没有神兵,甚至很多人的武器,只是粗糙的兽骨和石矛。

  但是,当他们冲锋起来时,那股悍不畏死,向死而生的惨烈气势,却让身经百战的力牧,都感到一阵心悸!

  两股洪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摧枯拉朽。

  有熊部落的十万大军,就像是撞在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之上!

  “嗤啦!”

  一个照面,前排数千名有熊部落的精锐,就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九黎的战士,战斗方式简单到了极致。

  没有阵法,没有配合。

  就是最原始,最野蛮的劈、砍、砸!

  他们的攻击,大开大合,完全不顾自身的防御,每一击,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一名有熊部落的战士,一刀砍在了一名九黎士兵的肩膀上,深可见骨。

  可那九黎士兵,却连哼都不哼一声,反手一矛,直接洞穿了对方的胸膛,脸上还带着狰狞的笑意!

  这样的场景,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有熊部落的战士们,彻底被打懵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疯狂,如此不要命的军队!

  这不是战争!

  这是一场屠杀!

  十万人的军阵,被区区三万人,从正面,硬生生地凿穿了!

  兵败如山倒!

  力牧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整个人都傻了。

  他想要重整旗鼓,却发现,士气一旦崩溃,就再也拉不回来了。

  战士们被吓破了胆,哭喊着,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而那些九黎的战士,则如同追逐羊群的恶狼,在后面疯狂地追杀,收割着生命。

  “败了……怎么会败了……”

  力牧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被亲卫拼死护着,狼狈逃窜。

  ……

  数日后。

  有熊部落,议事大帐。

  气氛,死寂得可怕。

  广成子端坐于上,只是那张脸,黑得如同锅底。

  下方,轩辕和一众部落首领,全都沉默不语。

  就在刚才,力牧带着不足三万的残兵,逃了回来。

  一场大战,十万精锐,折损七成!

  这已经不是战败了,这是奇耻大辱!

  噗通!

  力牧冲进大帐,浑身浴血,重重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人皇!末将无能!末将有罪!”

  他的哭嚎,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广成子的脸上。

  土鸡瓦狗?

  乌合之众?

  现在,就是这群“土鸡瓦狗”,把他阐教金仙的脸,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与羞辱感,直冲广成子的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的道心,都在剧烈地颤抖。

  轩辕看着跪在地上,精神几乎崩溃的力牧,又看了看面沉如水的广成子,他缓缓开口,那曾经清澈的嗓音,此刻却带着一丝沙哑和沉重。

  “仙师。”

  轩辕站起身,直视着广成子。

  “您不是说,他们……不足为惧吗?”

  轩辕的质问,并不响亮,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大帐中每一个人的心头。

  气氛,瞬间凝固。

  那些原本还在议论的部落首领,此刻全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的视线,在面沉如水的轩辕和脸色铁青的广成子之间,惊恐地来回移动。

  天啊!

  人皇……这是在当众质疑仙师吗?

  广成子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缓缓转过头,盯着轩辕。那不再是仙人俯瞰凡尘的淡漠,而是被触及逆鳞的暴怒。

  奇耻大辱!

  他堂堂阐教金仙,圣人首徒,竟然被一个自己教导的凡人,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质问!

  “放肆!”

  广成子终于开口,这两个字蕴**大罗金仙的威压,让整个大帐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实力稍弱的部落首领,直接被压得跪倒在地,口鼻溢血。

  “区区战败,便让你道心失守了吗!”

  他试图夺回主动权,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非是九黎凶悍,实乃尔等麾下士卒太过孱弱,不堪一击!”

  “十万大军,竟被三万蛮夷冲垮,此乃兵之大辱,与吾何干!”

  他的话,冠冕堂皇,充满了仙人的傲慢。

  仿佛这场惨败,只是因为凡人士兵太过无能,而他这位仙师,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过错。

  然而,轩辕并没有被他的威压所慑。

  一层淡淡的玄黄之气,在他周身流转,将那股恐怖的压力尽数抵消。那是人皇气运的自动护主。

  轩辕没有理会广成子的怒火,他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仙师,力牧是我族第一勇士,他麾下的,也是黄河流域最精锐的战士。”

  他的话语不带一丝情绪,却字字诛心。

  “他们不是孱弱。”

  “十万对三万,优势在我。却一战而溃,折损七成。”

  轩辕的视线,从广成子身上移开,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力牧身上,最后扫过帐内每一个首领。

  “仙师,这不是士卒的问题。”

  不是士卒的问题,那便是指挥者的问题。

  而这场战争的最高指导者,正是他广成子!

  轰!

  广成子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雷霆炸响。

  他被轩辕这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话,彻底激怒了。

  一股无法抑制的杀意,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他想出手!

  他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明白什么叫做圣人门徒的威严!

  可他不能。

  轩辕是天道定下的人皇,身负整个人族的气运。

  动他,就是与天道为敌,与整个人族为敌!

  他这点辅佐的功德,怕是瞬间就要被业力烧得一干二净!

  这份认知,让他心中的怒火与憋屈,达到了顶点。

  “那蚩尤乃上古巫族转世,定是用了什么妖法邪术!”

  广成子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另一句辩解。

  “此非战之罪!待吾亲自出手,定叫那蛮夷部落,灰飞烟灭!”

  他将一切,都归咎于自己没有亲自出手。

  这是他最后的颜面。

  然而,轩辕连这最后的颜面,都没有给他留下。

  轩辕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那是一种无声的,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沉重的失望。

  他径直走下主位,来到浑身颤抖的力牧面前,亲手将这位败将扶了起来。

  “力牧,起来。”

  “胜败乃兵家常事,罪不在你。”

  轩辕的动作,让整个大帐的权力中心,发生了微妙而又清晰的转移。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从这一刻起,这场战争的主导者,不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仙师。

  而是他们的人皇,轩辕!

  力牧抬起头,看着轩辕那双依旧清澈,却多了几分坚毅的眼睛,嚎啕大哭。

  广成子站在原地,被彻底晾在了一边。

  他成了整个大帐中,最尴尬,最可笑的存在。

  他的手在袖中死死地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感觉,整个洪荒的仙神,都在看着他,看着他这个天大的笑话。

  “传我命令,收拢残兵,好生安抚。”

  轩辕的声音,在大帐中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另外,带我去伤兵营。”

  说完,他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帐。

  从始至终,没有再给广成子一个眼神。

  广成子僵在原地,周身仙光紊乱,那股被无视的羞辱感,让他几乎要发狂。

  此刻,他的内心无法平静。

  ……

  伤兵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草药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这里是地狱。

  轩辕走在其中,面色沉重。

  他没有说任何安抚的话,只是一个营帐一个营帐地走过去,仔细地查看每一个伤兵的伤口。

  他身后的部落首领们,一个个神情肃穆,心中的轻视早已荡然无存。

  “他们的武器是什么样的?”轩辕来到一个断了手臂的战士面前,轻声问道。

  那战士挣扎着想要行礼,被轩辕按住。

  “回……回人皇……是骨头……还有石头……非常粗糙……”

  “他们是怎么战斗的?”轩辕又问。

  那战士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脸上满是恐惧。

  “他们……不怕死……”

  “人皇……他们不是人……他们就是兵器……为了杀戮而生的兵器!”

  “我一刀砍在他身上,他看都不看,反手就把我的胳膊给撕了下来……”

  轩辕沉默了。

  他继续往前走,看到的伤口,一处比一处触目惊心。

  有被利爪撕开胸膛的,有被牙齿咬断喉咙的,更多的,是被某种钝器,活活砸碎骨头的。

  这根本不是军队之间的战斗。

  这是野兽的撕咬!

  轩辕停在一个重伤垂死的战士面前。

  那战士的胸口,整个都凹陷了下去,形成一个恐怖的弧度,隐约能看到里面破碎的内脏。

  一名巫医正在满头大汗地施救,却根本无从下手。

  轩“辕”缓缓蹲下身。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处致命的伤口。

  “人皇,不可!”巫医大惊失色,“上面还残留着那恶鬼的煞气,会侵染您的!”

  轩辕没有停下。

  他的指尖,轻轻地落在了那凹陷胸骨的边缘。

  一股冰冷、暴戾、纯粹到极点的力量气息,顺着他的指尖,传来。

  这股气息里,没有丝毫法力波动的痕迹。

  没有妖气,没有魔气,更不是广成子口中的什么“妖法邪术”。

  轩辕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终于明白了。

  他明白了那三万九黎战士,为何能冲垮他的十万大军。

  他也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敌人。

  那不是一群未开化的野人。

  那是一群,将最原始的力量,锤炼到极致的……怪物。

  “这不是妖法。”

  轩辕的指尖,传来了一丝冰冷的触感,他低声自语。

  “这是……力量。”

  轩辕从伤兵营中走出,身后的哀嚎与血腥气,仿佛化作了实质的梦魇,紧紧地跟随着他。

  他没有回头。

  那股冰冷、暴戾,纯粹到极点的力量触感,依旧残留在他的指尖。

  这不是妖法。

  这是力量。

  是一种他从未理解,也无法抗衡的力量。

  广成子错了。

  错得离谱。

  轩辕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可他的心,却悬浮在无尽的深渊之上。

  十万大军,折损七成。

  这不是数字,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是一个个部落的未来。

  而这一切,都源于仙师的傲慢与无知。

  继续让他指挥下去,人族,会输。

  输掉一切。

  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从心底最深处,疯狂地滋生出来。

  去找截教!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无法挥去。

  人族之中,谁人不知截教之名?

  天皇伏羲证道,背后有截教仙师的身影。

  文祖仓颉开创文明,师从截教圣人弟子云霄仙子。

  东海之滨,截教仙人教化万民,庇护一方,功德无量。

  截教,才是真正心向人族的仙门!

  他们的口碑,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一件件实实在在的功绩,在亿万万人族心中,铸就的不朽丰碑!

  轩辕的脚步,停在了议事大帐的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了帘子。

  大帐之内,广成子正盘膝而坐,周身仙光流转,似乎正在调息。

  但那紊乱的气息,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听到脚步声,广成子睁开了眼。

  “人皇回来了。”

  他的姿态依旧高傲,仿佛之前在伤兵营外被无视的尴尬,从未发生过。

  轩辕没有回应他的话,径直走到主位之上。

  “老师。”

  轩辕缓缓的开口道。

  他的语气,十分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我想,恳请截教的仙长,前来相助。”

  轰!

  这句话,比之前轩辕任何一句质问,都更加诛心!

  广成子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豁然起身,那股属于大罗金仙的威压,再也无法抑制,轰然爆发!

  “放肆!”

  “轩辕!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广成子的怒吼,震得整个大帐都在嗡鸣作响。

  “我乃阐教金仙,元始圣人首徒!奉师尊之命,前来辅佐你证道人皇!”

  “你如今,竟要去求助那些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

  “你将我阐教颜面置于何地!将圣人颜面置于何地!”

  他彻底失态了。

  那张维持了万年的仙人风范,在这一刻,碎得一干二净。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

  这是将他的脸皮,彻底撕下来,扔在地上,再用脚狠狠地碾压!

  如果轩辕真的请来了截教的人,那他广成子,他阐教,就会成为整个洪荒最大的笑话!

  辅佐人皇,却连区区一个蚩尤都搞不定,最后还要靠死对头来收场?

  他以后还怎么在洪荒立足!

  轩辕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五官,看着他那歇斯底里的咆哮。

  没有愤怒,没有畏惧。

  只有一片冰冷的失望。

  “老师。”

  轩辕再次开口,打断了他的咆哮。

  “人族的战士,正在死去。”

  “我只问,老师你可有应对之策?”

  一句话,就将广成子所有的怒火,死死地堵了回去。

  应对之策?

  他要是有办法,何至于在此暴怒失态!

  “那蚩尤不过是巫族余孽,有些蛮力罢了!”

  广成子强行辩解,声音干涩。

  “待我准备一番,定能……”

  “要准备多久?”

  轩辕毫不留情地追问。

  “一天?十天?还是一年?”

  “仙师准备的这段时间,蚩尤的兵锋,会停下来吗?”

  “我人族,又有多少战士,要死在仙师的‘准备’之下?”

  字字如刀,刀刀见血!

  广成子的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发现,在这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凡人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口才和威严,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是啊。

  说一千,道一万。

  打不赢,就是原罪。

  大帐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广成子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心中的屈辱与不甘,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他不能退!

  他要是退了,就彻底完了!

  “不用!”

  广成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无需去求截教!”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轩辕。

  “轩辕!你再信我一次!”

  “这一次,我亲自出手!我以我阐教首徒的身份保证,定将蚩尤斩于阵前!”

  “若再败,我广成子……任你处置!”

  这是赌咒,也是哀求。

  他将自己最后的尊严,全部压在了这一战上。

  轩辕沉默了。

  他看着状若疯狂的广成子。

  他知道,这是广成子最后的底线。

  如果自己再坚持邀请截教,恐怕这位老师,会当场道心破碎,彻底疯狂。

  一个疯狂的大罗金仙,对于现在的人族联盟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

  而且,当着所有部落首领的面,彻底与人皇之师决裂,也会动摇军心。

  罢了。

  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一次,让你自己走进坟墓的机会。

  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输一次。

  到那时,我再请截教出手,便名正言顺,无人可以指摘。

  而你广成子,和你背后的阐教,将再无任何翻身的可能!

  轩辕的心中,一片清明。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让几乎要崩溃的广成子,瞬间松了一口气。

  仿佛从溺水的边缘,被重新拉了上来。

  然而,轩辕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次如坠冰窟。

  “那弟子,就再信老师你一次。”

  轩辕的称呼依旧是“弟子”,可那份疏离与冰冷,却比任何利刃都要伤人。

  “也请老师拿出你全部的本事来。”

  轩辕转过身,不再看他。

  “不要再让我的族人,白白牺牲了。”

  话音落下,他迈步走出了大帐。

  只留下广成子一个人,僵在原地。

  阳光从帐外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广成子周身仙光剧烈波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

  他不能再败了,轩辕的话,是最后的通牒。他阐教的颜面,都系于此战。

  他闭上双眼,脑海中飞速推演。

  九黎部落,那些巫族转世的蛮子,他们的力量确实超出了预料。

  纯粹的肉身搏杀,悍不畏死的意志,这不是法术可以轻易抹平的差距。

  他之前确实轻敌了。

  广成子霍然睁眼,他想到了,可以用阵法。

  用玄妙的仙家阵法,来弥补凡人兵卒的不足。

  他要让这些蛮子,知道什么叫做天道玄机,什么叫做仙凡之别!

  三天后。有熊部落再次集结大军。

  这一次,广成子没有再让力牧统兵。

  他亲自坐镇中军,指挥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赴前线。

  战场之上,广成子手掐法诀,一道道仙光从他手中飞出,没入军阵之中。

  “此乃九宫天罗阵!”广成子声音宏大,响彻云霄,“尔等只需谨守阵位,运转阵势,便可将那九黎蛮子,困杀其中!”

  大阵展开,十万大军化作一座巨大的囚笼。

  九宫方位,灵气流转,杀机暗藏。

  轩辕站在高处,看着下方那玄奥的阵势,心中并无喜悦。

  他见过仙师的仙术,也见过九黎的凶悍。孰强孰弱,还未可知。

  蚩尤,依旧是那副狂野的姿态。他看着前方那闪烁着灵光的大阵,脸上没有丝毫惧色。他感受到了阵法中蕴含的杀机。

  “仙术?”蚩尤冷笑一声。他挥舞手中巨斧,指向前方。

  “儿郎们!这些凡人,又想玩什么花招!”

  “冲垮它!撕碎它!”

  “吼!”

  三万九黎战士,再次发起冲锋。

  他们没有阵法,只有最原始的冲锋。

  但是,这一次,他们冲锋的路线,却并非笔直。他们散开,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洪流,从各个方向,如同潮水般涌向九宫天罗阵。

  当第一批九黎战士撞上阵法边缘时,一道道光幕升起,将他们弹开。

  阵法运转,有熊部落的士兵们,按照广成子的指令,开始调动阵势,试图将九黎战士困入死地。

  然而,九黎战士的蛮横,再次超出了广成子的预料。他们不顾阵法的反噬,用身体,用武器,甚至用牙齿,疯狂地撕扯着阵法的每一个节点。

  “破!”蚩尤一声怒吼,他三头六臂,手中巨斧带着开山裂石之力,狠狠劈砍在阵法的一处枢纽之上!

  轰!

  那处枢纽,瞬间崩碎!

  阵法,出现了裂痕!

  “怎么可能!”

  广成子脸色骤变。他没想到,这九宫天罗阵,竟然会被蛮力强行破开。

  九黎战士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找到了突破口。

  他们咆哮着,从那裂痕之中,蜂拥而入。

  阵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