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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卫国咂摸下旱烟,沉思:“不管怎么说,该治病的时候还是要治病。”

  “下放份子住到咱们牛棚,我作为村长,也不好眼睁睁看着人家天天拖着带病的身体倒牛粪,这样影响干活。”

  白卫国这意思,相当于变相给许如烟找个说辞,让她师出有名。

  等以后谁想追究起来,她去给下放份子瞧病,也有他这个当村长的顶着。

  许如烟这就放心了,她今天带着肉包子来白家,就是这个目的。

  她得找个能拿出手的正当理由,去给秦鹤年治病!

  许如烟眉眼弯弯的笑出来,说:“好,那就谢谢白村长了!”

  “白村长,您先忙,我把肉包子给桂花姐送去,再和她聊聊天。”

  白卫国饱经沧桑的眼睛闪了闪,笑道。

  “许大夫真是客气了,我们家老二多亏你才能下地走路,你还惦记着给我们送肉包子。”

  白卫国又慢慢咂摸了口旱烟,充满感激的说:“老二最近腿脚恢复的不错,听他说,自己最多再有半个月就能下地干活。”

  “二娃也是多亏许大夫照顾,桂花都跟我说了,许大夫教他学拼音认字,真的辛苦你了。”

  白卫国话落,长长叹出一口气,琢磨着说:“唉,现在附近其他村的孩子都在隔壁清河村上学,要不就是自己村有教书先生。”

  “我们白家村没这种人才,我就老惦记着,怎么让像二娃这样的孩子们,尽量能去读读书。”

  白卫国能当上村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起码他思想觉悟确实不错,想法在这个年代也算是先进,懂得读书的重要性。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果白家村不是这么贫困,条件稍稍好些,指不定他真能成为先进的村干部,带领村子大力发展建设。

  氛围都烘托到这了。

  许如烟忍不住说了句。

  “在牛棚下放的秦同志,是厦大的大学教授,教学经验丰富,想来教小孩子认字念书,应该不在话下。”

  白卫国狠狠皱了下眉,叹息:“这个以后再说吧,他毕竟是下放来的,成分不好。”

  “村里现在是安排他倒牛粪,等许大夫把他病治好,他也得去地里干活,教书……教书的事情,我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

  许如烟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这个年代对于成分不好的下放份子还是很避讳的。

  一般人轻易不想和他们有牵扯,怕被连累,跟着让人瞧不起。

  许如烟也就提醒一句,让白卫国心里能有个想法。

  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笑着拜别白卫国,刚打算转身往白家的院子走。

  白卫国慢慢咂摸下旱烟,突然意味深长的说道。

  “许大夫,你去帮忙给秦同志瞧病的时候,或许可以和他聊聊,他以前的工作。”

  许如烟脚步一顿。

  她很快明白白村长的暗示,他是想借她的嘴,去跟秦鹤年打听,怎么提高粮食产量。

  许如烟眸光微闪,回头笑了笑,甜甜应道:“诶,那我回头和他聊聊!”

  白卫国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也笑了笑,背着手就走了。

  许如烟敲了敲白家院子的门,喊:“桂花姐,是我!”

  王桂花急忙放下手里的活,用衣角擦了擦手,跑过来开门。

  她开门瞧见许如烟明媚灿烂的笑脸,憨厚老实的黝黑脸颊,顿时一喜。

  王桂花热情的拉着许如烟的手,把她带到屋里,笑:“许大夫,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坐!”

  白家人刚吃过早饭。

  王桂花拉着许如烟落座后,又急匆匆转身,给她端了碗热乎乎的大碴粥出来,笑。

  “许大夫,你饿不,给你这个喝,刚做的,热乎,你千万别嫌弃!”

  许如烟连忙摆摆手:“不了,桂花姐,我吃过了。”

  “我今天来,是给你们送肉包子来的!”

  许如烟笑眯眯的把包子拿出来,吓了王桂花一大跳。

  “娘哎,这么大个的肉包子,这得多少钱啊!”

  王桂花有些局促,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许大夫,这多不合适。”

  “没事,桂花姐,你就拿着吧,白村长可没少照顾我,这包子是送给他的。”

  许如烟这么说,也算是情商拉满。

  这样一来,她就是为了回报白村长的照顾才送的肉包子,王桂花也好接受。

  王桂花闻言,确实也不好再拒绝。

  她慌忙用衣角擦干净手,满脸感激的说:“许大夫,你对俺们真好!”

  许如烟笑了笑,没说话。

  临走时。

  许如烟拉着王桂花的手,压低声音问:“桂花姐,你最近在家里怎么样,徐凤霞还欺负你吗?”

  王桂花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笑:“许大夫,这也得多亏你。”

  “自打建宗身体好了以后,俺在家里日子也好过,大嫂不敢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欺负人,多少也收敛些。”

  “公婆也一直帮俺说话,日子虽然还是不富裕,但也不像以前那样天天受气。”

  王桂花说着,眼眶泛红,忍不住低下头抹抹眼泪。

  她也算不上是苦尽甘来。

  村里的女人大部分还是要仰仗家里男人生活。

  虽说现在“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喊的响亮。

  但白家村是偏远贫穷的小村庄,思想还很落后,各方面都跟不上。

  这个村庄里,女人出嫁后,家里男人要是顶不起来,她们就容易受欺负,家里男人能顶起来撑腰,日子就会过的舒服些。

  许如烟眸光微闪,笑了笑,安慰她说:“桂花姐,你就放心吧,以后白二哥能下地干活赚工分,就没人再会瞧不起你们家。”

  “白二哥以前还是生产小队的小队长呢,肯定个人能力很强,他有本事,东山再起也是迟早的事。”

  王桂花闻言,急忙点点头,破涕为笑:“诶,许大夫,那就借你吉言!”

  王桂花又给许如烟手里塞了几张烙饼,上面撒着葱花,香喷喷的,葱香**!

  许如烟不好推辞。

  反正人情就是你来我往的,理也理不清。

  许如烟拿着烙饼回家,收拾下东西,背上军绿色的挎布包就往牛棚去。

  这会儿到了上午八九点。

  秦鹤年正在牛棚里,拿着刷子清理村里养的几头牛。

  他腿脚不方便,半佝偻着身子,还瞎了一只眼,视力模糊的,干活就不利索。

  “秦先生!”

  许如烟站在牛棚外,高高喊了声。

  “你在忙吗?我来给你看病了!”

  秦鹤年拿刷子的手一顿,转头笑道:“不太忙,今天主要就是把村里几头牛给清洗一遍,再把牛棚清理下,等傍晚去把牛粪倒了。”

  “许同志,快坐。”

  秦鹤年放下手里的刷子,从河边打了盆水,洗洗手。

  他怕屋里不干净,特意拿块麻布擦了擦桌椅上的灰尘。

  确保不会弄脏许如烟的衣服后,秦鹤年才邀请人坐下。

  许如烟倒是不介意这些。

  她笑着将挎布包放到木桌上,说:“秦先生,你也坐,我先帮你把把脉,看看你的身体情况。”

  许如烟把脉枕放到桌上。

  她长睫微垂,每次给人瞧病时,表情就会变得很严肃。

  认真的模样,让人看着有些移不开眼。

  秦鹤年在镜框后的温润双眼,眸色柔和几分,坐下来,伸出自己瘦削的手。

  许如烟将自己纤细雪白的手指轻轻放到他的手腕上,跟他解释:“秦先生,你身上的淤伤都好治。”

  “我家里有祖传的外伤药,等会给你重新换下绷带抹抹药,没两天就能好。”

  “你走路的姿势……我瞧着可能有些骨头错位,再帮你正正骨,这样你走路就不用那么费劲了。”

  小姑娘清澈悦耳的嗓音在狭小的牛棚里轻轻响起,格外沁人心神,仿佛连牛棚里时不时传来的臭味都能驱散。

  秦鹤年温柔的笑着看她,点点头,清润的嗓音斯文儒雅:“好,那就麻烦许同志了。”

  秦鹤年倒是还挺配合的。

  他低垂着眼睫,看着许如烟给自己把脉、上药。

  小姑娘做事认真,手脚也利落,不一会儿就给他身上脏乱的旧绷带拆开,换上崭新干净的白绷带。

  许如烟又让秦鹤年躺到木板床上,帮他按摩后背,纤细温热的手指沿着他的背脊从脖颈一路摸到后腰。

  然后按了几个位置,又点揉几个穴位,给他按摩半个小时。

  许如烟擦了擦额角的汗,长长呼出一口气,笑道:“秦先生,你可以起来了。”

  秦鹤年活动了下筋骨,浑身传来轻松畅快的舒适,连关节的疼痛都少了很多。

  他温润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的光芒。

  秦鹤年沉默一瞬,然后笑了笑,真心实意的夸赞:“你先前说能治好我,我本来也是半信半疑的。”

  “但现在我信了。”

  秦鹤年坦然笑道:“我身上的伤是什么情况,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清楚。”

  “这些伤,即便是许多老中医也要一段时间才能治好,许大夫妙手回春,这么年轻,医术就这样高明。”

  秦鹤年的夸赞是发自内心的,他确实是被许如烟展露出的一手高明医术折服。

  他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中医和西医,从外面留学回来的精英,什么样的先进医术没见过。

  纵使如此,许如烟在他见过的人里,医术也是顶厉害的那批。

  许如烟也挺谦虚。

  她笑了笑,只淡淡说道:“秦先生谬赞了,这些只是开胃小菜。”

  许如烟若有所思的看向秦鹤年那只瞎了的眼睛,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认真说道。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