蛻医生调整好吊针,回头对宋延说:“你们怎么能让一个抑郁症的病人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心理刺激过大,病人是会有严重到危及生命的躯体症状的。”

  宋延心里不可避免的瑟缩了一下,看向病床上的司愿。

  她脸色很差,到现在也没醒来。

  “我知道了医生,不会了。”

  医生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宋延,守着司愿。

  窗帘被拉紧,灯也没开,有些昏暗。

  可宋延却觉得很安心,好像这样的环境里,任何人都不能再窥视到司愿,企图偷走司愿。

  其实这几天,宋延没有一天是睡好的。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跟鬼上身一样,睁眼闭眼都是司愿。

  明明从前没有那么在意。

  或者说,明明从前她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边,从来没有想过离开。

  他就这么失魂落魄着。

  直到现在,司愿就在自己眼前,只有他们彼此,他才终于心安一些。

  本来以为一直都会是你的东西,有一天被别人偷走了,那感觉并不好受。

  尤其是宋延自小到大,从来没有失去过什么。

  特助打来电话,宋延接起,听完,然后挂了。

  他看着司愿的手,指尖微动。

  忽然有一种……想要触碰一下的冲动。

  宋延从来没有对谁动过心,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想要牵住一个人手的悸动。

  江妄都敢吻她。

  他只是牵一牵她的手,应该也不过分吧?

  等宋延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把司愿的手裹在了自己的掌心。

  一点点的,心好像也被填满了。

  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没有一个人在,也没有人能看见,不用害怕旁人的眼光。

  他只需要按照自己心里想做的去做。

  “我已经派人去拿你母亲的遗物了,等你醒来就能看到。”

  宋延笑了笑。

  可病床上的人始终未动。

  “小愿,你是不是一直都很痛苦?”

  宋延的眉眼染上几分迟疑和不解,还有心疼。

  “因为我不喜欢你,所以你很痛苦?”

  “是不是……只要我喜欢你,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你的病也会好了?”

  宋延的声音在昏暗的病房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迷茫。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司愿的手背,感受着她微凉的体温。

  “我从来不知道……”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原来看着一个人痛苦,自己也会这么难受。”

  “可是,这样的难受,让我感受到了,我原来并不是情感缺失,我也是一个会心疼会嫉妒的活人。”

  “你知道吗?”宋延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前天晚上,我在江妄住处外面等了一整夜。看着你们的房间灯亮着,想象着你们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了一个人做这种事。”

  这些话,终于当着司愿说出口了。

  哪怕她没有苏醒,哪怕她听不见,可宋延还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些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嫉妒、占有欲,突然都有了一个出口。

  宋延还准备再说些什么,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他迅速收回了手。

  掌心还残存着司愿冰凉的触感。

  只是刚刚钻进心脏里的充实感,也在这一瞬间,又一点点抽离。

  回头,是宋国涛。

  宋国涛没察觉到宋延的不对,看着司愿,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宋延把医生说过的话,全部转告父亲。

  宋国涛眉眼间的阴沉愈发的重。

  他从来没想过,司愿会有抑郁症,还病得这么重。

  他站定,看向宋延。

  “你都知道?”

  宋延沉默,点头。

  宋国涛意料之内,点了点头,可眼里都是失望。

  “你知道你妹妹被欺负,为什么当初不和我们说?如果我知道,我们还会把她送出国吗?”

  宋延没有解释一句。

  他明白,父亲说的没错,错的本就是自己。

  宋国涛叹了口气,缓缓说:“早知道这孩子会在我们宋家受这样的委屈,当初……就让她留在京城好了。”

  宋延死寂的眉眼猛地一顿,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他迟疑地抬头,困惑地问:“什么京城?”

  宋国涛叹了口气。

  “当初,司愿的父母突然离世。她母亲在京城有一位非常敬重老师,提出要收养司愿。是我和你母亲,看着孩子可怜,又实在想要一个女儿,便借着与司愿父亲的生意合作关系,先一步收养了她。”

  宋延皱起眉,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愕然:“所以,我和司愿之间,本该毫无交集?”

  “是。”

  宋延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病床的护栏。

  金属的冰冷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的震动。

  “所以……”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并不是我们宋家拯救了司愿,就算我们没有收养她,她本来也该有很好的生活?”

  也就是说,宋家主动收养的司愿。

  即使没有宋家,司愿也不会沦落到孤儿院。

  可他却一直以为是宋家给了司愿一个机会,还指责她忘恩负义,辜负养育之恩,道德绑架她。

  明明……明明就算没有他,司愿也会过得很好。

  是他们宋家,把司愿拉到了今天这个结局。

  “爸,我有一件事,想请求你。”

  宋国涛看宋延的神情很认真,不明所以:“什么”

  “这个过往,绝不能告诉司愿。”

  宋国涛不明白:“什么意思?”

  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更加坚定要回京城的想法?

  会不会因此,收回对自己这个哥哥的在意?

  因为,就没有办法能再留住她心底最后的感恩和亲情了。

  于是宋延垂着眼,对父亲撒了个谎:“医生说,她这个时候不能想太多,等以后,我再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