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俊一边跑,一边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他娘打**梆梆直响,为什么就不疼呢?

  沈家俊几乎是落荒而逃,抓起院角水缸上那块硬邦邦的胰子,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村口的河坝。

  现在的天还不冷。

  沈家俊一个猛子扎进去,反正他年轻力壮,火气足得很。

  他用那块两毛钱一块、带着碱性香味的胰子,把自己从头到脚搓了三遍。

  现在他家的条件已经好到了能有两毛钱一块肥皂的程度了,前些天去镇上买了三块。

  每家一块,这肥皂还需要肥皂票,也是找人花了钱买的。

  算下来,将近三毛钱一块了。

  肥皂沫子混着血水顺着他精壮的身体滑落,消失在潺潺的流水中。

  直到他觉得自己身上除了胰子的味道,再也闻不到半点荤腥,这才从水里爬上来,用衣服胡乱擦了擦,快步往家走。

  回到院子,沈家俊没敢直接进屋,而是先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确认自己身上再无异味,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堂屋里,灯光昏黄。

  苏婉君和吴菊香正坐在桌边小口喝着热水,任桂花则在一旁没好气地给她们拍着背顺气。

  “还难受不?”

  沈家俊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目光直直地落在苏婉君苍白的小脸上。

  苏婉君抬起头,看到他干净清爽的样子,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轻轻摇了摇头。

  “好多了。”

  “去屋里床上躺会儿,饭我来做,好了喊你们。”

  沈家俊说着,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拉起她冰凉的手,指腹带着温热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按在她手腕内侧的某个穴位上。

  一股奇异的酸麻感传来,苏婉君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劲儿,竟然真的被压下去了不少。

  她有些惊奇地睁大了眼。

  “你……你咋还懂得这个?”

  沈家俊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却咧开一个得意的笑,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

  “你这肚子里揣着娃,金贵得很。我哪敢不上心?早就偷偷问过镇上的赤脚医生了。”

  这句轻飘飘的话,让苏婉君的心湖,荡开一圈又一圈温暖的涟漪。

  一股暖流从心底最深处涌上来,瞬间就冲散了先前所有的恶心和不安。

  她眼眶一热,反手握住他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家俊,以后……莫这么晚回来了,成不?我……我们都担心得很。”

  沈家俊的心猛地一软,反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馨香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答应你。以后尽量早点下山。你放心,你男人命硬得很,在山上出不了事。”

  苏婉君在他怀里平复了好一阵,这才回屋休息去了。

  沈家俊看着她们的背影,这才转头走向厨房。

  灶膛是冷的,锅是空的。

  显然,他迟迟未归,一家子都提心吊胆,谁也没心思做饭。

  他卷起袖子,开始淘米烧火。

  横梁上挂着的野猪肉是不能动了,现在连个孕妇都闻不得那味儿。

  至于腌制过的东西,孕妇本就要少吃,更别提她们现在这孕吐的要命关头。

  他手脚麻利地蒸了一锅鸡蛋羹,又熬了锅喷香的小米粥,炒了个清淡的素菜。

  等父亲和大哥回来,有这口热粥垫肚子也就够了。

  饭菜刚端上桌,回屋歇息的吴菊香和苏婉君也被喊了出来。

  可谁也没想到,吴菊香的目光刚扫过那几条悬在横梁下,还在微微滴着血水的猪后腿,胃里猛地一抽,捂着嘴就冲了出去。

  “呕——”

  这一下像是会传染,苏婉君的脸一下也白了,跟着就跑到了院子里,扶着墙干呕起来。

  沈家俊和任桂花面面相觑,上午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这会儿就这么大的反应?

  “瘟神!你个瘟神!”

  任桂花气得跳脚,指着沈家俊的鼻子就骂开了。

  “看嘛看嘛!都是你背回来这两头死猪惹的祸!要不然哪有这事!”

  沈家俊一脸苦笑,赶紧跟着跑出去,给这个拍拍背,给那个递口水,忙得团团转。

  折腾了好几分钟,两人才缓过劲来。

  他也是没想到,哪知道两个孕妇对野猪的血腥味那么反感。

  “妈,要不……我们回屋里吃吧,眼不见为净。”

  任桂花瞪了他一眼,也只能点头同意。

  “行,那就把饭菜分一下,拿到屋子里去吃。”

  回到屋里,苏婉君的眼圈都红了,小声地对沈家俊嘀咕。

  “我是不是……太不好了?给你添麻烦了。”

  “傻话。”沈家俊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一脸宠溺的看着他。。

  “大嫂不也一样吗?医生说了,这是害喜,正常的,过一两个月就好了。”

  苏婉君皱了皱眉。

  “要一两个月啊,这也太久了。”

  她还以为顶多一两个星期就能好呢。

  沈家俊安慰她:“你好好吃饭,说不准过几天就好了呢?”

  苏婉君这才点点头,开始喝粥。

  孕吐期的孕妇吃的并不多,苏婉君喝完一碗粥就不想吃了。

  等苏婉君吃好后,沈家俊扒拉了两口饭,心里却惦记着另一件事。

  “婉君,你先歇着,我去趟你爸妈那边,给他们送点东西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

  苏婉君立刻就要起身。

  “你可拉倒吧!”

  沈家俊一把将她按住,哭笑不得。

  “你闻不得那个味儿。我得提着那条猪后腿过去,你跟在后头不是找罪受吗?”

  他话音刚落,只听苏婉君脸色又是一变,猛地捂住嘴。

  “猪……猪肉……”

  光是听到这两个字,她的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翻腾。

  “哇——”

  这下是真吐了。

  沈家俊手忙脚乱地收拾干净,又是端水又是顺背,好半天才把人哄好。

  “我的错我的错,不提了不提了。”他看着苏婉君虚弱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

  “你乖乖在家躺着,等你好利索了,我再带你一起过去。”

  “那你……早些回来。”

  苏婉君有气无力地叮嘱道。

  “晓得了!”

  沈家俊应了一声,转身就出了门。

  他走到那条卸下来的猪后腿旁,想了想,又把白天留下的猪心和猪肝一并用干荷叶包好。

  这些下水,本是想留着自家打牙祭的。

  可现在,大嫂和他媳妇闻到就难受,看来是吃不了了,那就送到他媳妇的娘家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