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俊手心全是汗,飞快地拉动枪栓,滚烫的弹壳崩落在地。

  张大河转身就想往树林深处钻,嘴里还在嘶吼。

  “跑啊!快跑!不然死定了!”

  “跑个屁!”

  沈家俊怒喝一声,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黑影。

  在这种地形跟黑瞎子赛跑?那是嫌投胎不够快!

  这畜生爆发力惊人,只要转身露背,不出十秒就会被它扑倒撕碎。

  只有赌一把!

  近了!

  三十米!二十米!

  黑熊每跑一步,地面都仿佛在震动。

  沈家俊屏住呼吸,甚至能看清黑熊嘴角流淌的涎水。

  既然躲不过,那就送你归西!

  他极力稳住颤抖的双手,所有的精气神都凝聚在准星的那一点上,对着那颗正在咆哮的脑袋,狠狠扣动了扳机。

  这一声枪响,比刚才任何一下都要沉闷。

  正在狂奔的黑熊庞大的身躯一僵,随后惯性带着它向前冲了几步,轰然倒地。

  巨大的动静震得周围树木上的落叶纷纷扬扬。

  黑熊就在距离两人不到五米的地方,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黑红色的血液混着脑浆,慢慢流了出来。

  “家俊!!”

  “大河!!我的儿啊!!”

  还没等沈家俊喘匀这口气,不远处的山林里突然传来了几声哭喊声。

  紧接着,十几道火把的光亮在林子里乱晃,那是连滚带爬冲上来的村民。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任桂花和张大河的娘。

  两人披头散发,鞋都跑丢了一只,脸上全是泪痕和被树枝划出的血道子。

  张大河一**瘫坐在地上,看着地上不动的黑熊,又看了看亲娘,突然捂着**嚎了起来。

  “哥……我是不是眼睛坏了?我咋看到我娘了?”

  沈家俊一**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把枪往旁边一扔,嘴角扯出劫后余生的苦笑。

  “眼睛坏没坏我不知道,但你那**,今晚怕是保不住了。”

  话音未落,任桂花已经冲到了跟前。

  看到儿子满身是泥却全须全尾地坐在那,这位平日里泼辣的农村妇女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一把搂住沈家俊,放声大哭。

  “你个砍脑壳的!你要吓死老娘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另一边,张大河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他娘一把揪住了耳朵,那是真下死手拧。

  “死娃娃!叫你乱跑!叫你充能干!老娘今天不打死你个背时砍脑壳的!”

  沈卫国和老张带着民兵队紧随其后。

  看着地上那头黑熊尸体,再看看这惊险的场面,几个大老爷们儿倒吸一口凉气,手里举着的锄头镰刀都在抖。

  这可是成年的黑瞎子啊!

  沈卫国黑着脸,大步走过来,先是上上下下把沈家俊摸了一遍,确认没少零件,紧绷的脸皮才松弛下来。

  随即,一股无名火腾地冒起。

  “回去再收拾你!”

  虽然是训斥,但语气里的颤抖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老侯举着火把凑近黑熊看了看,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啧啧称奇。

  “好家伙!正中眉心!一枪爆头!家俊,你这枪法神了啊!这胆色,咱们村找不出第二个!”

  “就是!这就是武松打虎也没这么利索吧!”

  “沈家这小子,是个人物!”

  周围的村民们看着沈家俊的眼神都变了。

  在这年头,能单枪匹马干死一头黑瞎子,那是能在十里八乡吹上一辈子的牛皮。

  刚才还吓尿了裤子的张大河,这会儿见危险解除,加上周围人的夸赞,瞬间得意起来。

  他抹了一把鼻涕,挺着小胸脯,绘声绘色地比划起来。

  “那是!你们是没看见!刚才那黑瞎子冲过来,嘴巴张得簸箕那么大!”

  “家俊哥临危不乱,那是眼都不眨一下!我就在旁边给家俊叔压阵,那一枪……”

  老张一巴掌扇在儿子后脑勺上。

  “压阵?我看你是尿阵!裤裆都湿透了还在这吹!”

  人群轰然大笑,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

  沈卫国挥了挥手,指挥着几个壮劳力砍了树枝做简易担架。

  “行了,别在这瞎咧咧,此地不宜久留,先把熊抬下去!”

  众星捧月中,沈家俊却拨开人群,目光在火把的光影里搜寻着。

  人群最后,苏婉君正扶着一棵树,身子颤抖,杏眼里噙满泪水,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沈家俊心里一软,大步走了过去。

  “没事了。”

  沈家俊看着她,声音轻柔。

  苏婉君再也忍不住,眼泪往下掉,想说什么,却只是更咽着点了点头。

  因为是沈家俊开的枪,这头四五百斤的黑熊就只能姓沈。

  几十号人抬着这庞然大物进了沈家院坝,火把将堂屋照得亮如白昼。

  人群还没散,看着那堆肉,有人眼红,在那不阴不阳地开起了玩笑。

  “我说卫国,今晚大家伙儿为了寻你家老二,那是连觉都莫睡,全村老少都出了力,这熊肉,是不是该见者有份,一人分个一斤尝尝鲜?”

  这话一出,原本热闹的院子静了一瞬,几双贪婪的眼睛跟着亮了起来。

  “想得美!”

  任桂花把沈家俊往身后一护,双手往腰上一叉。

  “刚才黑瞎子发飙的时候,咋没见你们一人上去咬一口?”

  “这会儿熊死了,倒是一个个张开嘴等着天上掉馅饼?”

  “也不撒泡尿照照,那熊掌是给你们啃稀饭的?”

  这一嗓子吼得中气十足,刚才起哄那人缩了缩脖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开个玩笑嘛,桂花嫂子还是这爆脾气。”

  众人也知道沈家这便宜占不得,便都打着哈哈,各自散去回家补觉了。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张大河那破锣嗓子就响了起来。

  “啊!爹!爹我错了!别打脸!”

  紧接着就是老张的鞋底板抽在肉上的闷响。

  任桂花站在那,眼神幽幽地往这头瞟,那是听着张大河的惨叫,看着眼前的儿子。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窜。

  沈家俊头皮发麻,本能地往后缩了两步,顺势一把将还没缓过神来的苏婉君搂进怀里。

  这哪里是打张大河,分明是杀鸡儆猴给自个儿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