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俊没有丝毫犹豫,端起碗,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烧得胸口一片滚烫。

  “爸,您言重了。婉君是我媳妇,对她好,是我分内的事。”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彻底打开。

  苏家两个哥哥起初还有些拘谨,后来也渐渐放开了,跟沈家俊碰着碗,说着村里的趣事。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等到晚霞染红天际,两人起身告辞时,沈家俊已经有了几分微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苏家那几个男人看他的眼神里,已经没了最初的审视与不安,取而代之的,是真真切切的认可与亲近。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才算真正成了这个家的女婿。

  吃过午饭之后,沈家俊和苏婉君两人并肩走回了沈家大院。

  刚一进院门,沈家俊就看到他爹沈卫国正和一个精瘦的汉子蹲在屋檐下,两人中间摆着一碟花生米,正就着小酒闲聊。

  那汉子正是上午在村口碰上的老张叔,他跟沈卫国关系铁,是能一起上山打猎过命的交情。

  老张眼尖,一瞅见两人,立刻扯着大嗓门嚷嚷起来。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小两口回来了!”

  “卫国,你这当爹的可不地道啊,儿子娶媳妇这么大的事,连口喜酒都不给老哥哥我喝?”

  沈卫国看到老张,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嘬了一口旱烟,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

  “你个老小子,消息倒是灵通。”

  “那可不!上午就撞见了!”

  老张一拍大腿,眼神在沈家俊和苏婉君身上打了个转。

  “动作够快的啊,偷摸着就把事儿给办了!不够意思!”

  这话里带着几分玩笑,几分埋怨。

  沈卫国将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眼神变得深沉了几分。

  “老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这儿媳妇……成分不太好。”

  “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要是大张旗鼓地摆酒,你来还是不来?”

  “你来了,别人怎么看你?对你影响不好。”

  老张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他沉默片刻,端起酒碗灌了一口,碗底在石桌上砸出一声闷响。

  “放屁!你沈卫国儿子结婚,我老张能不来?”

  “谁他**敢在背后嚼舌根,你看我撕不撕烂他的嘴!”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沈卫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正因为知道,才不能让你来。这事儿,咱们心里明白就行。”

  “婚礼低调点,对谁都好。至于咱们哥俩,想喝酒,什么时候不行?”

  老张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行吧,这事儿听你的。不过,我可听说了,你连民兵队长的位子都撂挑子了?”

  “你这是打算干啥?回家跟你婆娘学着纳鞋底?”

  沈卫国嘴角一撇,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纳鞋底?我可没那手艺。”他站起身,转身进了屋。

  片刻之后,他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杆擦得锃亮的单管猎枪。

  枪身是陈年的木头,包浆温润,枪管却闪着幽幽的寒光,一股子煞气扑面而来。

  “老伙计,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枪身。

  “明天,借你家那两条黑煞星使使,带我这傻儿子去山上溜一圈。”

  老张一看到那杆枪,眼睛都亮了。

  “没问题!我家那俩货早就憋坏了!”

  老张也是猎户个中好手,家里养着两条凶悍的猎犬。

  “随时等你话!”

  两人正聊得兴起,沈家俊已经拉着苏婉君走了过来。

  “爸,张叔。”

  苏婉君有些拘谨,跟着小声喊了一句。

  “张叔好。”

  “诶!好,好!”老张笑得合不拢嘴。

  “来得匆忙,叔也没准备啥。放心,你俩的礼,叔回头肯定给你们补上!”

  沈家俊坐到小板凳上,目光落在那杆猎枪上,心里一阵火热。

  “爸,你把家伙都拿出来了,这是真要上山?”

  沈卫国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考校。

  “你小子前两天不是嚷嚷着想去?怎么,怕了?明天就带你去开开眼,长长见识。”

  “真的?!”沈家俊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兴奋几乎要从胸口溢出来。

  穿越过来这段时间,他其实早就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了。

  起初只是觉得干农活没那么累。

  后来有一次,他帮着大哥挪动院角那块用来砸核桃的磨盘石,那玩意儿少说也有两三百斤。

  他竟然一个人轻松地抱了起来,当时就把沈家成和吴菊香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有他的记忆力。

  前两天他从公社拿回来一张旧报纸,只是随意扫了一分钟,过后竟然能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记起九成以上。

  这些变化,正随着他对这个世界的适应而逐渐苏醒。

  他迫切地想要验证,想要知道自己力量的边界在哪里。

  ……

  次日,天还未亮,只是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沈家俊就被院子里的动静惊醒了。

  他一个激灵翻身下床,没有半分赖床的意思。

  推开门,一股带着水汽的微凉空气扑面而来。

  院子里,母亲任桂花已经点亮了灶屋的油灯,锅里正烙着喷香的玉米饼子,那是给他们准备的干粮。

  吴菊香也在一旁帮忙,将炒熟的黄豆和盐巴用油纸包好。

  今天上山,只有沈卫国和沈家俊父子俩。

  女人和孩子是不能跟去的,山里头,邪乎着呢。

  父子俩默不作声地坐在桌边,呼噜呼噜地喝着滚烫的小米粥,就着咸菜,吃得飞快。

  饭毕,任桂花将两个沉甸甸的布袋子递了过来。

  “干粮和水都在里头了。进了山,都机灵着点,听你爸的话!”

  她嘴上说得硬气,眼神里的担忧却藏不住。

  沈家俊背上一个半人高的背篓,里面放着绳索、火镰和一些急救用的草药。

  沈卫国则将那杆单管猎枪斜挎在肩上,腰间别着一把开山刀,整个人气势一变。

  “走了。”

  沈卫国只丢下两个字,便迈步向院外走去。

  沈家俊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苏婉君,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快步跟了上去。

  父子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之中。

  不过,进山之前,他们还得去一个地方。

  老张家。

  那两条能追踪、能搏杀的猎犬,能在他们打猎的时候帮上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