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国吐出一口悠长的烟圈。

  “多是多,可都精着呢。野鸡野兔这些小东西,听见点动静就钻没影了。”

  “真正的大货,都在深山里头。那地方,没几个人敢进。”

  “而且这山很大,动物一般有自己的活动范围,深山里毒虫猛兽很多,活着进去,出来就说不准了。”

  “那里算是进去,别看咱们打猎要深入一点,但也只是山的边缘。”

  沈家俊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山里面太危险了,所以大家都不敢深入进去。

  “深山?”

  但沈家俊仍旧心头一热,目光越过父亲的肩膀,望向那片愈发幽暗的密林.

  “那儿离我们现在这儿,还有多远?”

  沈卫国抬起粗糙的手,朝前方的山脊一指,那里山势陡峭,几乎看不见路。

  “瞧见没?翻过那道梁,再走个差不多五里地,才算是进了深山的门。”

  “那里面,可就有野猪、黑熊这些大家伙了。”

  “还要五里地?”沈家俊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不是平地上的五里路,而是荆棘丛生的原始山林,走起来的艰难程度,何止翻倍。

  “山大着呢。”

  沈卫国将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重新别回腰间。

  “不过,运气要是来了,挡也挡不住。”

  “就在这外围,前些年就有人挖到过一棵几十年的老山参。”

  “人参?!”

  沈家俊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这玩意儿他只在书上见过。

  “那……那得值多少钱?”

  沈卫国伸出一根手指,眼神里也闪过一丝震撼。

  “黑市上,少了这个数,想都别想。”

  “一千块?”沈家俊的声音都变了调。

  在这个万元户都还是传说的年代,一千块钱,足以让一个普通农村家庭瞬间登顶,成为十里八乡都羡慕的存在!

  沈卫国没再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沈家俊只觉得脚下的泥土都变成了金疙瘩。

  如果他运气好找到一颗老山参,这样家里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就连苏家也能过上好些的日子,不会饥一顿饱一顿了。

  这么一想,沈家俊再也无心看风景。

  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恨不得把每一片腐叶都翻开,从石头缝里抠出一棵价值千金的宝贝来。

  看着儿子那一副恨不得钻进地里的模样,沈卫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别看了,人参那玩意儿金贵得很,哪能长在这种烂泥地里。”

  “那长哪儿?”沈家俊不服气地抬起头,“不都在这山上吗?”

  “那讲究可就多了。”

  沈卫国一边向前走着,不时地用看到砍断周围的树枝,一边给儿子传授着经验。

  “得是那种背阴坡,腐殖土得厚,还得是阔叶林和针叶林的交界地带,旁边最好还有流水……”

  沈家俊听得一愣一愣的。

  刚想再问,走在前面的沈卫国脚步却猛地一顿,他那只饱经风霜的大手抬起,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原本还在左右嗅探的大黄和大黑,瞬间压低了身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四肢肌肉紧绷,匍匐着朝前方的灌木丛潜行而去。

  来了!

  这是猎物来了!

  沈家俊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一把接过沈卫国递来的砍刀,紧紧握在手中。

  沈卫国已经拿出了猎枪,拉动了猎枪的枪栓。

  子弹上膛的声音传来,沈卫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看到猎物,就能随时射击。

  沈家俊顺着父亲的视线望去,大约三十米开外的一片林间空地上,一头黄褐色的傻狍子正毫无防备地站着,悠闲地啃食着树上的嫩叶。

  是傻狍子!

  沈家俊认得这种动物,不过前世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以傻狍子这种蠢萌的性子在这里还没有被别的猛兽吃掉,也是一众奇迹。

  沈家俊松了口气,傻狍子没有攻击性,很多猎户最喜欢遇到这种动物了。

  大黄和大黑已经悄无声息地从两侧绕了过去,形成一个半包围圈,彻底堵死了那傻狍子受惊后的逃跑路线。

  沈卫国猫着腰,脚步很轻,踩在厚厚的落叶上竟没发出一丝声响。

  短短十米的距离,他硬是走了足足三分钟。

  当距离拉近到二十米左右时,他停下脚步,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猎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瞄准了那头还在享受美食的傻狍子。

  就在这时,那傻狍子似乎察觉到什么,耳朵警觉地一抖,猛地抬头,转身便要遁入林中。

  晚了!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打破了山林的宁静。

  那头傻狍子身子猛地一震,随即轰然倒地,大黄和打黑直接冲了上去。

  一条狗咬住傻狍子的脖子,另外一条咬住傻狍子腿,无论傻狍子怎么挣扎也不松口。

  枪响后,沈家俊和沈卫国也走了过去,打到这只傻狍子就算不白来这一趟!

  “剔骨刀!”沈卫国低喝一声。

  沈家俊立刻从背篓里抽出那把锋利的剔骨刀递了过去。

  沈卫国拍了拍两条猎犬,等到猎犬松口后,他动作麻利地给狍子放了血。

  在山中捕到这种猎物,经验老道的猎户都会选择把猎物的血放掉。

  不然的话,如果不能将猎物及时运下山,猎物的肉就会变得难吃,很难卖上好价钱。

  放完血之后,沈卫国熟练地划开肚皮,将温热的内脏一股脑掏出来。

  沈家俊认真地沈卫国的动作,想着要是下一次自己来,也能弄个差不多的。

  傻狍子的脏器扔给了早已迫不及待的大黄和大黑。

  两只猎犬立刻扑上去,大快朵颐。

  沈家俊赶紧将水壶递过去,让父亲洗掉手上的血腥。

  “这狍子瞧着不小,得有六七十斤。”

  沈卫国擦着手,语气平淡。

  “去了这些下水,净肉还能有个五十来斤。”

  “拿到黑市上去,一斤五毛钱,这就是二十五块钱!”

  “爸,你这枪法也太神了!”沈家俊看着那精准的伤口,眼中满是崇拜。

  沈卫国把猎枪重新背好,脸上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只是淡淡地瞥了儿子一眼。

  “这么近的距离要是还打偏了,我这干了那么多年民兵队长的脸,往哪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