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国头也不抬,手上的活计却没停。

  “那哪儿成!这得挂着,就挂在堂屋最显眼的地方!”

  “让来串门的都瞅瞅,我沈卫国的儿子,是英雄!”

  见沈卫国坚持,沈家俊也只能溜到了厨房去帮忙。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

  沈家俊看着深邃的夜空,心里盘算着,扭头问:“爸,明儿上山不?”

  沈卫国吧嗒了一口旱烟,吐出个烟圈,在月光下缓缓散开。

  “去。好几天没去了,山里的野兔子,怕是都等急了。”

  沈家俊顿时兴奋起来了,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现在换了不少新装备,就急着去见见血了!

  天刚蒙蒙亮,灶房里就传来柴火爆裂声。

  任桂花起得比鸡还早,心里惦记着两个要上山的男人,特地从瓦罐里舀了一大勺猪油,在锅里滋啦啦地化开,打了四个荷包蛋,蛋黄将将凝固,边缘煎得焦黄酥脆。

  “吃饭了!磨磨蹭蹭的,山上的野物都要睡回笼觉了!”任桂花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回荡。

  饭桌上,沈家俊和沈卫国埋头呼噜呼噜地喝着掺了红薯干的小米粥,一人碗里卧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这年头,猪油和鸡蛋可是顶好的东西,任桂花这是下了血本。

  “爸,张叔家的大黄和大黑不借来用用?”

  沈家俊嚼着喷香的荷包蛋,含糊不清地问。

  沈卫国端起碗,将最后一口粥喝干,用袖子抹了下嘴。

  “他腿脚好利索了,今儿也要上山,指望不上了。”

  沈家俊心里咯噔一下。

  没了猎犬,就等于没了眼睛和耳朵,这次进山,难度陡然升了几个台阶。

  父子俩不再多话,默契地开始收拾行囊。

  沈卫国从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木箱里翻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碾成粉末的草药,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是解蛇毒的。”

  又拿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卷发黄的布条和一小撮黑乎乎的药粉。

  “金疮药,以防万一。”

  吃的喝的更是备得充足,几个烤得焦香的红薯,一水囊的凉白开,还有一把磨得锃亮的杀猪刀,刀刃在晨光下泛着幽幽的冷意。

  沈家俊则仔细地将那个鹿皮刀囊绑在自己的侧后腰,这个位置顺手又隐蔽。

  他伸手一摸,十二柄飞刀整整齐齐地插在里面,带来一种安心感。

  他又往裤兜里揣了一把打磨光滑的鹅卵石,这才觉得踏实。

  一切准备就绪。

  “走了。”

  沈卫国沉声一句,将一杆老旧的单发猎枪扛上肩,腰带上也别了三把同样的飞刀。

  沈家俊背着背篓,手中拿着砍刀,空着的一只手必要的时候就能很轻易拿到飞刀。

  任桂花和沈家成几人已经去了地里。

  沈家俊和沈卫国一前一后,踩着厚厚的腐叶,迎着清晨的薄雾,大步流星地朝着村后那片墨绿色的深山走去。

  越往里走,树木越遮天蔽日,天光被层层叠叠的枝叶筛得粉碎,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熟悉的山路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荆棘和没人走过的野径。

  没了猎犬在前头探路,沈家俊的神经紧绷。

  他仔细捕捉着林间任何一丝异响。

  风吹过树梢的声音,虫豸的低鸣,甚至远处一声模糊的鸟叫,都尽收耳底。

  沈家俊在前面走着,遇到拦路的枯枝就用到砍刀砍掉。

  沈卫国则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那双眼睛扫视着四周,手里那杆老猎枪的枪口微微朝下,食指虚搭在扳机上。

  这山那么大,很多地方连老猎人都没有去过,沈家俊打定主意以后要来这里好好转转。

  不知不觉,日头已升到头顶。

  “呼……”

  沈家俊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竹篓里那孤零零的两斤多榛蘑,心里不免有些泄气。

  整整一上午,连个兔子毛都没见着。

  “爸,这山里的东西都死绝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看看?”

  沈卫国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从怀里掏出个旱烟袋,不紧不慢地装上烟丝,点燃,深吸了一口,才吐出个浑浊的烟圈。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好的猎人,上十次山,也得有五次空着手回去。打猎,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急字。”

  沈家俊一怔,脸上有些发烫。

  自己确实是急了,被前世那种急功近利的思维影响,总想着付出就要立刻有回报。

  他深吸一口气,山林里清冽的空气让他烦躁的心绪平复了不少。

  “爸,我晓得了。”

  “嗯。”沈卫国又呷了口烟。

  “打猎这活,三分靠本事,七分,得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慢慢来。”

  十几分钟后,两人沿着山势找到一条潺潺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

  父子俩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就着清凉的溪水啃起了干粮。

  “真奇了怪了,”沈家俊一边啃着邦硬的红薯,一边四下打量。

  “咱俩动静也不算大,咋走了一上午,连只野鸡的影子都没见着?”

  “山里的畜生,耳朵比狗尖,眼睛比鹰毒。”

  沈卫国喝了口水,嗓音沉稳。

  “离着一里地,人家就闻着你身上的人味儿跑没影了。”

  沈家俊百无聊赖,啃完最后一口红薯,随手捡起脚边一块小石子,对着不远处一丛茂密的灌木丛,弹了过去。

  ”石子打在树枝上。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咕咕嘎——!”

  一声尖利惊惶的鸡叫猛地从那灌木丛里炸开!

  沈卫国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几乎是在鸡叫响起的同一秒,他手里的水囊往地上一扔,身体绷紧,肩上的猎枪端平在胸前,拇指干脆利落地打开了击锤!

  沈家俊也是浑身一激灵,兴奋和紧张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终于,碰到了一只猎物了!

  他猛地站起,右手闪电般摸向了后腰的刀囊!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五彩斑斓的影子从灌木丛里冲天而起,带着惊恐的鸣叫,直往半空中飞去!

  是一只肥硕的野山鸡!

  此时的野山鸡已经回到了半空中。

  就是现在!

  沈家俊双脚猛地一蹬地,腰腹发力,身体微微后仰,手臂甩出!

  寒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