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威胁朕?!”李二陛下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失望、伤心以及愤怒。

  “父皇,您其实压根就没得选。”李治闻言却很坦然:“不是么?”

  “很好,很好!”李二陛下气极反笑:“朕没得选……朕一直都没得选……”

  “父皇,您不该这么愤怒的。”李治闻言叹了一口气:“因为这会影响到您对事物的判断。”

  “朕还用不着你来教朕道理!”李二陛下的咆哮响彻大殿,而殿外,长孙皇后业已翩然而至:“陛下!”

  “观音婢……”李二陛下见到妻子来此,他轻轻唤了对方一声:“朕无碍……”

  “稚奴……”长孙皇后显然也察觉到了父子二人之间的不对劲。

  “母后,儿子刚刚立功了。”李治在转身面对长孙皇后之前,他与李二陛下对视了一眼,而李二陛下则是给了他一个“你看着办的”的眼神。

  李治见状,也只好赌上一把:“儿子刚刚从刺客手中救下了父皇!”

  “……”长孙皇后闻言顿时愣住,随后她将目光转向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见状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微微点头,算是捏着鼻子认了自家竖子的这份功劳。

  “……”谁知,下一刻,长孙皇后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那便好……那便好……”

  长孙皇后不明白,为什么身手如此厉害的夫君,会需要让提不动长矛的小儿子去救。

  “观音婢……”李二陛下知道,对方已经看出了异样,舍不得让妻子伤心的他赶忙道:“你误会了,多亏了稚奴识破了刺客的真实身份,加之对方不敌朕与张楠,这才无奈仓皇逃离。”

  “张楠?”长孙皇后闻言止住泪水,将目光望向大殿角落。

  “……”此刻面上依旧有些失魂落魄的张楠,因为皇后娘**点醒而终于回过神来:“娘娘……”

  “本宫问你,那些刺客一开始自称是什么人?”长孙皇后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她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们自称是楚王殿下的死士。”张楠的回答很直白。

  “那他们的真实身份……”长孙皇后的心情已经很糟糕了。

  “是五姓七望的某一家。”一旁的稚奴见张楠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他便抢先道:“不过根据儿子的理性分析……赵郡李氏的可能性很大!”

  “……”一旁的李二陛下听完儿子的话,他的嘴角不禁抽搐两下,这小兔崽子是真的恨他舅舅啊:“稚奴……你的分析……还真理性……”

  “父亲,您也支持儿子的观点?!”对于父亲的嘲讽,李治直接以装傻来应对。

  “朕……”李二陛下正准备将太原王氏拉出来拷打一番——那竖子手底下,有一个叫王含章的,此人出身太原王氏,而且还是嫡系血脉。

  “够了。”长孙皇后没等李二陛下把话讲完,便冷声道:“稚奴,你舅舅对你不算刻薄。”

  “呵……”李治从小到大,就没有像此刻这般对自己的母亲失望过:“是,他这舅舅当得……可厚道了!”

  “你……”长孙皇后还是头回被小儿子顶撞,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李治,朕是不是给你好脸给多了!”如果说先前李二陛下的束手束脚是源于多方面的考虑,可现在,他觉得自己该强硬起来了:“来人!将这竖子关入宗正寺……不,给朕关入大理寺监牢!”

  “陛下!”长孙皇后闻言立马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夫君,她的眼神中满是祈求之色:“不要……”

  “不用父皇派人来押解儿子,儿子自己去便是!”李治不想给母亲道歉,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克制了——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是吧?

  二哥当年为什么集结一帮好友去围殴长孙安业?

  自己和兕子为何生下来便体质弱于常人?

  若非二哥从小天师那里弄来那些药丸,自己和兕子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光景,那都难说!

  “滚!都给朕滚!”李二陛下见状气得差点再次动手:“你这逆子!比你二哥还混账!”

  “陛下……皇后娘娘……奴告退……”张楠总算是找到机会,默默离场。

  “……”而此时已经即将跨出殿门的李治,则是回头淡淡望了李二陛下一眼。

  他什么也没说。

  但是李二陛下知道他要说什么。

  所以前者在结束与父亲的对视后,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大殿。

  而李二陛下……

  却有些失魂落魄。

  “陛下……”在李治离开后,长孙皇后与李二陛下夫妻相对无言许久。

  “观音婢……”李二陛下现在的心情,当真是无法言说,哪怕是对长孙皇后。

  但不知怎的,他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只见他对着长孙皇后苦笑道:“当年……朕痛恨父皇的偏心与优柔寡断,如今……朕……”

  李二陛下说到这里时,突然哽咽:“原来……真的很难……”

  “陛下的优柔寡断,与太上皇的优柔寡断不一样——太上皇的优柔寡断,是出于‘手足皆健,不忍断臂’的考虑,而陛下的优柔寡断……则是出于忌惮,对窦氏的忌惮,对宽儿的忌惮……”

  长孙皇后闻言却并没有出言安慰对方,而是冷酷地说出了事实:“至于妾身……偏心已是事实……”

  长孙皇后一席话说罢,便紧闭双眼,任由眼泪肆意滚落。

  “……”而李二陛下,在这一刻亦是心中怅然,不知该作何言语。他想说并非那样——太上皇曾经也忌惮自己,可是……自己当时心中对此作何感想?而如今宽儿他又对此作何……

  李二陛下一念至此,便当即失了开口对妻子解释的心思。

  皇宫里,伤心失落的帝后不知今后该何去何从。

  皇宫外,身为大理寺卿的戴胄,得知晋王殿下要入住他大理寺监牢的雅间,老头儿整个人都开始不好了。

  不是……

  陛下?!

  臣一直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呐!

  您怎么能这么对待臣呢?!

  楚王殿下即将抵达长安,这是满朝文武用脚丫子都能想到的事情。

  结果您现在下令把晋王殿下关入大理寺监牢?!

  戴胄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就楚王殿下那个护短的性子,这得生出多少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