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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3章 格洛莉亚梦游仙境……吗？
格洛丽亚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条陌生的街道上。
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诅咒又发作了，把自己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用着完全陌生的身份、周围全都是声称与自己有关系但完全陌生的人类……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她不禁有些沮丧，本以为自己早就该习惯了这个过程，但当它再次发生时，格洛丽亚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或者说她在过去引以为傲的适应能力已经被云鲸空岛上的安逸时光消磨殆尽了。
在云鲸空岛上，因为某些特殊的缘故，诅咒得到了有效的遏制，虽然有时仍会发作，但已不再扰乱她的生活。无论她是一个风花球运动员、一个海盗船长、还是一个修女，每天睁开眼睛醒来时，所见到的都是熟悉的风景、熟悉的人群、还有熟悉的日常。对其他人来说，熟悉可能就意味着平淡、意味着无趣、意味着周而复始的循环，但对格洛丽亚来说则全然不是，她是如此享受生命中的一切，包含它硬塞过来的一部分、以及它慷慨馈赠的一部分。
可惜——
她不无遗憾地想到：这样安逸的生活终究还是结束了吗？自己又要回到过去的日子了，在无数个不同的身份之间转换，表面上看每一个身份都拥有令人艳羡的生活，实际上却无法带来一丝一毫的归属感，这或许是尘世间另一种特殊的流浪吧？有的人在身体上居无定所，而有的人则在心灵上颠沛流离。
不过这一回，格洛丽亚不打算接受诅咒的安排了。
她决定反抗。
这在过去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因为格洛丽亚很清楚，自己原本就是为了适应诅咒才诞生的人格，又怎么可以去反抗它呢？但或许在云鲸空岛上生活的那段日子，虽然消磨了她的锐气，但也让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目标。她喜欢和大家待在一起的生活，喜欢在妖精深眠旅馆里度过的日子，喜欢依耶塔的樱草花田与老板娘精心制作的一日三餐……这些眷恋让她迫不及待想要抛弃一切，重新回到那座岛上。
无论相隔天涯海角，她都会做到的，因为，这也是为了白夜。
白夜很依赖大家呢，她那么孤独，又那么脆弱，如果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却不在云鲸空岛上了，一定会很伤心吧？所以，即便是为了白夜，她也一定要找到回去的方法，这就是她诞生的意义：白夜不想做、不敢做或者不愿意做的任何事情，她都会去做。
白夜不想面对诅咒，所以她来代替她面对诅咒；白夜不敢和同伴太过亲密，所以她来帮助她和大家打好关系；白夜不愿意离开云鲸空岛，所以，她会带着她回去的。
当然，白夜自己肯定不会承认的，她甚至都不会感谢自己，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重点不是白夜想做什么，而是自己该做什么。
格洛丽亚悄悄下定了决心，不过到这时她才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白夜呢？
从清醒到现在，好几分钟过去，她一直没有听见白夜的声音。按理来说，按理来说，她才是反应最快的人才对。每一次转换身份时，都是她最先发现不对劲，然后提醒自己的，而当自己还懵懵懂懂地接收着关于新身份的记忆与经历时，她早就已经厘清了全部的细节，并根据这些细节制定出一份完美的伪装计划，几乎是手把手地指导格洛丽亚，你的身份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性格、在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格洛丽亚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演员，无论任何身份都能毫无保留地代入，并贡献出无可挑剔的演技。但如果没有白夜的耐心指导与细节补充，她也绝无可能将每一个身份都扮演得融洽自然，甚至仿佛世界上原本就有这么一个人。
用爱丽丝的话来说，两人就是“最佳拍档”。
可是这一次，自己的拍档反应好像有一点点慢了？
难道说……还在睡觉吗？
“这么懒惰可不行哦？”格洛丽亚小小声地呼唤：“醒醒、白夜，快醒醒啊！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依旧没有回应。
脑袋空空如也，干净得好像从来就没有第二个意识的存在。白夜消失了吗？不不不，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白夜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格，要说消失的话，也应该是自己消失才对。那么，是故意藏起来逗我？好像也不太可能，白夜虽然很喜欢嘲讽和打击自己的副人格，但还不至于恶趣味到这种程度。排除一切不可能的解释之后，格洛丽亚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自己在做梦！
没错，只有梦境才能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况！
但对于格洛丽亚来说，这又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体验了。她和白夜是同一具身体中的两个人格，意识是独立的，那么梦境自然也是独立的，所以格洛丽亚不知道白夜每天晚上都做了什么样的梦，而白夜虽然拥有入梦的能力，却唯独无法进入格洛丽亚的梦境——这是表面上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是，格洛丽亚根本就不会做梦！
梦对她来说是一种比自我还要遥远的认知，自她拥有意识以来，好像就没有做过一个梦，每次与白夜交换身体的控制权时，对外界的说法是“睡觉去了”，其实更近似于在白夜的意识空间内沉眠，那是一种没有知觉的状态，什么都感受不到，自然也不会做梦。格洛丽亚推测可能是由于自己转换了太多次身份，不同身份的记忆都堆叠在一起，形成了混沌的状态，如果她要做梦的话，就相当于这每一个身份都要陷入梦境才行，然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本质上，梦是非常纯粹的事物，格洛丽亚暂时还没有做梦的资格，只是偶尔，记忆的碎片会化为呓语，让她就像说梦话一样，沉眠中也喃喃自语。
如果一切都如自己推测的那样，那么，这极有可能是自己极具纪念意义的第一次做梦！
无疑，第一次都值得纪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就可以做梦了，但格洛丽亚还是很高兴。她性格中随遇而安或者说随波逐流的部分开始发挥作用，让她迅速接受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紧随而至的便是强烈的好奇心：从来没有做过梦的自己，究竟会做一个什么样的梦呢？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终于可以好好观察一下这个让自己感到陌生的新世界了。与此同时，无数嘈杂的声音、喧闹的气味和闪亮的光线，就像潮水终于感受到了重力一般，源源不断地涌现上来，打破了那种令人悲伤的寂静，仿佛世界原本是孤立的、静止的、甚至不曾存在的，唯有格洛莉亚真正接受了它的时候，才被允许表现出自己的状态。
世界的构筑并不取决于物质现实，而是取决于心灵，这也是梦境的一种特质。
空气里飘着蜂蜜烤苹果与肉桂的甜香，混合着一种她从未闻过的、类似月光与铃兰的清冽气息。鹅卵石铺就的道路在她脚下延伸，每一块石头都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交错悬挂的玻璃灯。那些灯没有烛火，却自行散发着暖橘、淡金与银白的光晕，像被封存了一小片夕阳或星光。街道两旁的建筑仿佛从童话绘本中直接搬来，屋檐翘起优雅的弧度，墙上爬满会发出细微哼鸣的发光藤蔓，窗台上摆放的花盆里，花朵随着远处隐约飘来的音乐轻轻摇摆。
人们穿着流光溢彩的服饰走过，他们的身形比人类更加修长轻盈，白金色的发丝间似乎有微光流转，眼眸的颜色并不相同，有时是天空般的苍澈，有时是如水流般的蔚蓝，但无论是哪一种色彩，都明亮得如同有宝石在瞳中闪烁。格洛莉亚躲在一处屋檐下，好奇地观察着这些人的模样，她已认出来了，这是光精灵一族，那么，这里应当也是光精灵的国度吧？可自己从来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为什么会忽然间梦到呢？
行人的笑声如同风铃碰撞，交谈声柔和悦耳，无论男女老幼皆衣着齐整，健康的肤色与饱满的精神无不诉说着这个国度的繁荣与和平。格洛丽亚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朴素的睡衣和拖鞋，忽然感到一阵心虚，穿成这样子走在一个陌生的国度上，虽然他人都不认识自己，但少女难免有些羞赧。
她下意识地揪了揪睡衣的袖口，旅人妖精的手艺无需多言，她们与生俱来的灵感仿佛无处宣泄，连睡衣都缝制得精密周到。但就本质而言，这仍不是一件适合出现在正式场合的衣物，而相对朴实的棉质风格也与周围繁荣热闹的景象格格不入。就在格洛莉亚转动脑筋、想着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地方换身衣服的时候，身上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就像有人正隔着靴底轻轻挠过她的脚底板。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低头，随即便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不知何时，身上朴素的睡衣已被一阵柔和的白光笼罩，而周围的行人却视若无睹，仿佛没有注意到这里正在发生的小小奇迹。当光芒散去后，原本的衣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银白色的礼服长裙，裙摆层层叠叠，犹如初春方绽的花朵，却轻盈得不似实物；袖口是透明的蕾丝与薄纱，勾勒出手腕柔和的线条。就连脚上那双拖鞋也变成了小巧精致的水晶鞋，踩在光滑的鹅卵石上，发出细微而悦耳的轻响。
她抬起手，发现连头发也被细心打理过，原本随意披散的灰发被编成了优雅的长辫，乖巧地绕过肩头，发辫末尾还别着一枚小小的星形发卡。
——简直就像童话里，被仙女教母施了魔法的公主。
啊，格洛莉亚忽然意识到：这是梦呀！
在梦里，心想事成不是很正常的吗？作为梦境的主人，她简直拥有比女神大人还要伟大的力量呢，所以区区一套礼服，算不了什么！
一想到这里，格洛莉亚便高兴起来，她在原地转了个圈，裙摆如涟漪般荡开。虽然没有镜子，但她能感觉到，此刻的自己已经完全融入了这条街道，甚至比大多数行人看起来还要耀眼。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走在人群中应当就不算突兀了吧？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裙摆，挺直脊背，然后努力回想着自己过去转换身份时所学习到的种种贵族礼节和仪态，尽量优雅而自然地走进了行人之中。起初，格洛莉亚还颇为担心自己的举止会有破绽，但很快发现，其实这份伪装才是多余的，因为沉浸在喜庆气氛中的人们根本无暇注意一个陌生的少女，他们或窃窃私语，或高谈阔论，对话像零碎的音符，飘进她的耳朵。
“……真没想到陛下会选在今天……”
“……就算不是今天，估计也不会太迟。”
“没错，那位大人和公主殿下一起拯救了我们的国家，没有人比他们更般配了……”
“……快去广场吧，去晚了可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六芒星广场”、“国王”、“公主的婚礼”——这些关键词被反复提及。格洛丽亚跟着人流的方向，脚步轻盈地移动，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在心里拼凑着信息。今夜似乎是光精灵王国的一场盛大典礼，国王为自己挚爱的女儿举行婚礼，举国欢庆，所有子民都在向王宫前的“六芒星广场”聚集。
咦，真奇怪？
梦的主人不是我吗，为什么举行婚礼的却是一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公主？要和她结婚的人又是谁？不过说起来，我为什么会做关于婚礼的梦呢？难道我平时就有这种想法了？哎呀呀、这也太羞人了，可不能被白夜知道……
一想到白夜可以随意进入他人的梦境，格洛莉亚便忍不住抬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唯恐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还好没有。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做出决定：她要去旁观这场婚礼！
给点喵
第1473章 格洛莉亚梦游仙境……吗？
格洛丽亚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条陌生的街道上。
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诅咒又发作了，把自己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用着完全陌生的身份、周围全都是声称与自己有关系但完全陌生的人类……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她不禁有些沮丧，本以为自己早就该习惯了这个过程，但当它再次发生时，格洛丽亚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或者说她在过去引以为傲的适应能力已经被云鲸空岛上的安逸时光消磨殆尽了。
在云鲸空岛上，因为某些特殊的缘故，诅咒得到了有效的遏制，虽然有时仍会发作，但已不再扰乱她的生活。无论她是一个风花球运动员、一个海盗船长、还是一个修女，每天睁开眼睛醒来时，所见到的都是熟悉的风景、熟悉的人群、还有熟悉的日常。对其他人来说，熟悉可能就意味着平淡、意味着无趣、意味着周而复始的循环，但对格洛丽亚来说则全然不是，她是如此享受生命中的一切，包含它硬塞过来的一部分、以及它慷慨馈赠的一部分。
可惜——
她不无遗憾地想到：这样安逸的生活终究还是结束了吗？自己又要回到过去的日子了，在无数个不同的身份之间转换，表面上看每一个身份都拥有令人艳羡的生活，实际上却无法带来一丝一毫的归属感，这或许是尘世间另一种特殊的流浪吧？有的人在身体上居无定所，而有的人则在心灵上颠沛流离。
不过这一回，格洛丽亚不打算接受诅咒的安排了。
她决定反抗。
这在过去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因为格洛丽亚很清楚，自己原本就是为了适应诅咒才诞生的人格，又怎么可以去反抗它呢？但或许在云鲸空岛上生活的那段日子，虽然消磨了她的锐气，但也让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目标。她喜欢和大家待在一起的生活，喜欢在妖精深眠旅馆里度过的日子，喜欢依耶塔的樱草花田与老板娘精心制作的一日三餐……这些眷恋让她迫不及待想要抛弃一切，重新回到那座岛上。
无论相隔天涯海角，她都会做到的，因为，这也是为了白夜。
白夜很依赖大家呢，她那么孤独，又那么脆弱，如果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却不在云鲸空岛上了，一定会很伤心吧？所以，即便是为了白夜，她也一定要找到回去的方法，这就是她诞生的意义：白夜不想做、不敢做或者不愿意做的任何事情，她都会去做。
白夜不想面对诅咒，所以她来代替她面对诅咒；白夜不敢和同伴太过亲密，所以她来帮助她和大家打好关系；白夜不愿意离开云鲸空岛，所以，她会带着她回去的。
当然，白夜自己肯定不会承认的，她甚至都不会感谢自己，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重点不是白夜想做什么，而是自己该做什么。
格洛丽亚悄悄下定了决心，不过到这时她才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白夜呢？
从清醒到现在，好几分钟过去，她一直没有听见白夜的声音。按理来说，按理来说，她才是反应最快的人才对。每一次转换身份时，都是她最先发现不对劲，然后提醒自己的，而当自己还懵懵懂懂地接收着关于新身份的记忆与经历时，她早就已经厘清了全部的细节，并根据这些细节制定出一份完美的伪装计划，几乎是手把手地指导格洛丽亚，你的身份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性格、在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格洛丽亚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演员，无论任何身份都能毫无保留地代入，并贡献出无可挑剔的演技。但如果没有白夜的耐心指导与细节补充，她也绝无可能将每一个身份都扮演得融洽自然，甚至仿佛世界上原本就有这么一个人。
用爱丽丝的话来说，两人就是“最佳拍档”。
可是这一次，自己的拍档反应好像有一点点慢了？
难道说……还在睡觉吗？
“这么懒惰可不行哦？”格洛丽亚小小声地呼唤：“醒醒、白夜，快醒醒啊！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依旧没有回应。
脑袋空空如也，干净得好像从来就没有第二个意识的存在。白夜消失了吗？不不不，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白夜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格，要说消失的话，也应该是自己消失才对。那么，是故意藏起来逗我？好像也不太可能，白夜虽然很喜欢嘲讽和打击自己的副人格，但还不至于恶趣味到这种程度。排除一切不可能的解释之后，格洛丽亚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自己在做梦！
没错，只有梦境才能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况！
但对于格洛丽亚来说，这又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体验了。她和白夜是同一具身体中的两个人格，意识是独立的，那么梦境自然也是独立的，所以格洛丽亚不知道白夜每天晚上都做了什么样的梦，而白夜虽然拥有入梦的能力，却唯独无法进入格洛丽亚的梦境——这是表面上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是，格洛丽亚根本就不会做梦！
梦对她来说是一种比自我还要遥远的认知，自她拥有意识以来，好像就没有做过一个梦，每次与白夜交换身体的控制权时，对外界的说法是“睡觉去了”，其实更近似于在白夜的意识空间内沉眠，那是一种没有知觉的状态，什么都感受不到，自然也不会做梦。格洛丽亚推测可能是由于自己转换了太多次身份，不同身份的记忆都堆叠在一起，形成了混沌的状态，如果她要做梦的话，就相当于这每一个身份都要陷入梦境才行，然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本质上，梦是非常纯粹的事物，格洛丽亚暂时还没有做梦的资格，只是偶尔，记忆的碎片会化为呓语，让她就像说梦话一样，沉眠中也喃喃自语。
如果一切都如自己推测的那样，那么，这极有可能是自己极具纪念意义的第一次做梦！
无疑，第一次都值得纪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就可以做梦了，但格洛丽亚还是很高兴。她性格中随遇而安或者说随波逐流的部分开始发挥作用，让她迅速接受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紧随而至的便是强烈的好奇心：从来没有做过梦的自己，究竟会做一个什么样的梦呢？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终于可以好好观察一下这个让自己感到陌生的新世界了。与此同时，无数嘈杂的声音、喧闹的气味和闪亮的光线，就像潮水终于感受到了重力一般，源源不断地涌现上来，打破了那种令人悲伤的寂静，仿佛世界原本是孤立的、静止的、甚至不曾存在的，唯有格洛莉亚真正接受了它的时候，才被允许表现出自己的状态。
世界的构筑并不取决于物质现实，而是取决于心灵，这也是梦境的一种特质。
空气里飘着蜂蜜烤苹果与肉桂的甜香，混合着一种她从未闻过的、类似月光与铃兰的清冽气息。鹅卵石铺就的道路在她脚下延伸，每一块石头都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交错悬挂的玻璃灯。那些灯没有烛火，却自行散发着暖橘、淡金与银白的光晕，像被封存了一小片夕阳或星光。街道两旁的建筑仿佛从童话绘本中直接搬来，屋檐翘起优雅的弧度，墙上爬满会发出细微哼鸣的发光藤蔓，窗台上摆放的花盆里，花朵随着远处隐约飘来的音乐轻轻摇摆。
人们穿着流光溢彩的服饰走过，他们的身形比人类更加修长轻盈，白金色的发丝间似乎有微光流转，眼眸的颜色并不相同，有时是天空般的苍澈，有时是如水流般的蔚蓝，但无论是哪一种色彩，都明亮得如同有宝石在瞳中闪烁。格洛莉亚躲在一处屋檐下，好奇地观察着这些人的模样，她已认出来了，这是光精灵一族，那么，这里应当也是光精灵的国度吧？可自己从来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为什么会忽然间梦到呢？
行人的笑声如同风铃碰撞，交谈声柔和悦耳，无论男女老幼皆衣着齐整，健康的肤色与饱满的精神无不诉说着这个国度的繁荣与和平。格洛丽亚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朴素的睡衣和拖鞋，忽然感到一阵心虚，穿成这样子走在一个陌生的国度上，虽然他人都不认识自己，但少女难免有些羞赧。
她下意识地揪了揪睡衣的袖口，旅人妖精的手艺无需多言，她们与生俱来的灵感仿佛无处宣泄，连睡衣都缝制得精密周到。但就本质而言，这仍不是一件适合出现在正式场合的衣物，而相对朴实的棉质风格也与周围繁荣热闹的景象格格不入。就在格洛莉亚转动脑筋、想着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地方换身衣服的时候，身上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就像有人正隔着靴底轻轻挠过她的脚底板。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低头，随即便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不知何时，身上朴素的睡衣已被一阵柔和的白光笼罩，而周围的行人却视若无睹，仿佛没有注意到这里正在发生的小小奇迹。当光芒散去后，原本的衣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银白色的礼服长裙，裙摆层层叠叠，犹如初春方绽的花朵，却轻盈得不似实物；袖口是透明的蕾丝与薄纱，勾勒出手腕柔和的线条。就连脚上那双拖鞋也变成了小巧精致的水晶鞋，踩在光滑的鹅卵石上，发出细微而悦耳的轻响。
她抬起手，发现连头发也被细心打理过，原本随意披散的灰发被编成了优雅的长辫，乖巧地绕过肩头，发辫末尾还别着一枚小小的星形发卡。
——简直就像童话里，被仙女教母施了魔法的公主。
啊，格洛莉亚忽然意识到：这是梦呀！
在梦里，心想事成不是很正常的吗？作为梦境的主人，她简直拥有比女神大人还要伟大的力量呢，所以区区一套礼服，算不了什么！
一想到这里，格洛莉亚便高兴起来，她在原地转了个圈，裙摆如涟漪般荡开。虽然没有镜子，但她能感觉到，此刻的自己已经完全融入了这条街道，甚至比大多数行人看起来还要耀眼。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走在人群中应当就不算突兀了吧？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裙摆，挺直脊背，然后努力回想着自己过去转换身份时所学习到的种种贵族礼节和仪态，尽量优雅而自然地走进了行人之中。起初，格洛莉亚还颇为担心自己的举止会有破绽，但很快发现，其实这份伪装才是多余的，因为沉浸在喜庆气氛中的人们根本无暇注意一个陌生的少女，他们或窃窃私语，或高谈阔论，对话像零碎的音符，飘进她的耳朵。
“……真没想到陛下会选在今天……”
“……就算不是今天，估计也不会太迟。”
“没错，那位大人和公主殿下一起拯救了我们的国家，没有人比他们更般配了……”
“……快去广场吧，去晚了可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六芒星广场”、“国王”、“公主的婚礼”——这些关键词被反复提及。格洛丽亚跟着人流的方向，脚步轻盈地移动，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在心里拼凑着信息。今夜似乎是光精灵王国的一场盛大典礼，国王为自己挚爱的女儿举行婚礼，举国欢庆，所有子民都在向王宫前的“六芒星广场”聚集。
咦，真奇怪？
梦的主人不是我吗，为什么举行婚礼的却是一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公主？要和她结婚的人又是谁？不过说起来，我为什么会做关于婚礼的梦呢？难道我平时就有这种想法了？哎呀呀、这也太羞人了，可不能被白夜知道……
一想到白夜可以随意进入他人的梦境，格洛莉亚便忍不住抬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唯恐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还好没有。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做出决定：她要去旁观这场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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