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清晰感觉到,自己话音落下后,房间里的空气明显凝滞了不少。

  她自己都想掰开自己的嘴,把那句话重新塞回去。

  门边的段黎光似乎也愣了一下,才笑着说:

  “没有,我一直在书房。”

  “哦……”

  谢瑶长长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她已经和段黎光结婚了,但还是接受不了发展太快。

  段黎光不知道有没有留意到这点细节,迈开两条修长的腿,短短几步就从门口走到床边。

  一米八九的个子,仿佛一堵墙。

  他居高临下看着小小一只缩在他床上的谢瑶。

  喉结上下滚动,以前总是清冷的声音,这会儿莫名夹杂着些许沙哑。

  开口时,只是简单的一句:

  “饿了吗?”

  “嗯,有点。”

  谢瑶点头,揉了揉自己微乱的长发,明显还愣着。

  她其实和米馨玥很像。

  至少从外表看,两个人都是世人眼里标准的豪门千金、大家闺秀的淑女样。

  大概只有在早上这种睡意朦胧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一点迷糊样吧?

  被子团里香香软软的她,下意识搓了搓胳膊,皱着眉头,开始发晨呆。

  一动不动坐在那儿足足一分钟,连呼吸都变得似有似无。

  她眼睛不好,没发现这会儿T恤的领口歪斜,已经露出了她右边大半香肩,还有一点点迷人的事业线。

  无所察觉时的撩拨,才最勾人。

  段黎光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又急又快。

  他盯着谢瑶看了五秒,才强行转身,强迫自己看着房门,冷声说:

  “收拾一下,下去吃饭吧。”

  谢瑶发呆被打断,迷茫地看了他两眼,似乎在疑惑段黎光突然间的冷淡。

  好在大脑还是对她发出了“洗漱”指令,她呆滞地从床上爬起来,晃晃悠悠转了一圈,无助而懵逼地重新看向床边那道高大的身影。

  她一双杏仁眼眨啊眨,迟钝的脑子措辞片刻后,才开口:

  “浴室在哪儿?”

  男人沉默了。

  差点忘了,她现在眼神儿不好。

  他只能牵着谢瑶一路去浴室,帮她拿毛巾、牙刷,告诉她哪里是水管、哪里是马桶。

  经过一番折腾后,两个人才安安静静坐到了楼下餐厅的餐桌前。

  这时,谢瑶才想起那件最重要的事——

  看时间。

  早上,九点四十三分。

  距离昨晚那件足以让她身败名裂走上死路的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晚上。

  段黎光在她面前摆早餐,看到她的一系列动作,好像瞬间看透了她的心思,淡淡道:

  “那个**的画师,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我代替你,和她的父母定了下午两点直播连线。”

  谢瑶正要喝粥的动作一顿。

  很快,下午两点,直播准时开始。

  谢瑶坐在客厅打开了手机直播。

  段黎光和他的特助,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没有入镜。

  直播间刚打开,观看人数就急速飙升。

  那对父母也出现在了屏幕里,看起来苍老淳朴,开口和网友打招呼时说的都是家乡话。

  谢瑶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紧张到一动不动地坐着。

  放在膝盖上的手心,布满汗水。

  听到手机里传来的陌生口音,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深呼吸三次后,她才开口,声音听起来冷静清晰:

  “关于这次事件,我已经调查清楚了。

  这位**的画师,网名‘追光者’,本名叫郑招娣,是京市一名在读的大三学生。

  她是从外省农村考到京市来的,所以异常勤奋,同学们也都说她乐观阳光,积极向上。”

  郑家父母立刻哀嚎起来,声音响亮:

  “我可怜的招娣呦!你辛苦读书这么多年!就让人给害死了!你死得太惨了!”

  话被打断,谢瑶微微蹙眉,本能地没有去打断他们两个的哭喊。

  直播间里的弹幕也在疯狂滚动:

  【真是个好孩子啊,可惜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逝者安息[蜡烛][蜡烛][蜡烛]】

  【严惩杀人凶手!】

  【不敢想郑招娣如果活着,看到自己的父母这样辛苦地为自己讨公道,该有多伤心】

  【逝者安息[蜡烛][蜡烛][蜡烛]】

  【果然儿女没了,全世界只有父母会这么伤心】

  站在谢瑶身侧的齐特助,及时联系了那对夫妻直播间的管理员,把他们两个的声音调整到了不影响谢瑶说话的程度。

  等到整个直播间都安静下来不少后,谢瑶才继续说:

  “郑招娣是在今年七月九日**离世的,而她创作的那幅画,完成于去年年初,到现在已经时隔十九个月。”

  说着,她直视前方,屏幕外的手迅速向身旁伸去。

  段黎光默契地把两张纸放在她手心。

  感受东西后,谢瑶举起,放到和自己脸齐平的位置,继续说:

  “谢氏企业控诉我抄袭的内容,是认为我的作品中这位男士的校服,和郑招娣同学作品右下角的这位……”

  她话没说完,就感觉斜前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默默入镜,默默帮她把两张纸翻了个面,并调整过方向后,默默地退出了画面。

  直播间里,刚才谢瑶侃侃而谈的两张画,终于从背面转到了正面。

  谢瑶:“……”

  她刚才没低头确认……

  半瞎状态下,背着光看,两张纸不论哪面都是有图案的。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假装不尴尬,继续说,

  “和右下角的这位穿校服的孩子,从服装到姿态都一模一样,所以判定我的作品是抄袭。但是我希望各位可以仔细看,郑招娣同学这幅画,究竟画的是什么。”

  网上舆论闹了整晚,但是到现在,经过谢瑶的提醒,所有人才留意起那幅画。

  画面是平面风格,以不同的黑为底色,遍布扭曲的图案和怪异的物品。

  谢瑶提及的穿校服的女孩,被那些牛鬼蛇神般的图形挤压在画面角落里,从姿态看很闲适,从构图看却是巨大的逼仄和绝望。

  即使不懂画的人,也能从这张图里感受到扭曲、压抑和窒息。